佑期 第1节(4/7)
作品:《佑期》
被身边的一位老者轻描淡写地拦住了,“公子稍安勿躁。”
看那老者鹤发童颜,眉宇之间竟是神气,看不出半点上了年纪的人该有的垂老之态,反而对谁都笑眯眯,又哪里看得出白二公子的狠辣皆是师承这人,至今还未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痕迹。原来这人就是白家庄另一位管家,石真石先生。想想为白家庄奔波劳碌一生,最终只落得个飞鸟尽,良弓藏,身败名裂的下场的赵老九,便可知这人必定自小修炼“笑里藏刀”的功夫,装疯卖傻,渔翁得利的本事一流。这人从“坐看鹬蚌相争”到进而“渔翁得利”的转换可谓得心应手,就是可怜了白二公子,平白为旁人做了嫁衣,还要对这位“先前未曾窥破奸人形迹,之后才愤而救主”的先生感激涕零,殊不知这人已经趁此机会将面和心不合的赵老九除去,而自己已然成为了“挟天子以令天下”的“天子”。
白珏心里对石真是三分感激,七分惧怕的。闻言便又要忍不住问:“白蝠那小子和苏佑期明明是一伙的,要我说,既然他敢送上门来,便让他不得好死,还在这里好茶好饭的招待他作甚!”语气中已是满是怒意了。
石真心里不经要暗骂一句“蠢货!”,还要一边端着笑面弥勒的样子,和颜悦色地说:“苏佑期那小子甚是狡猾,这次如果没死成,肯定要又掀波澜,他在暗我们在明,刚好他和白蝠闹翻,这正是将他彻底打死的好机会,不可意气用事。”
说话间一声通报传来:“白蝠到了。”
白珏忍不住拍案而起,掌风将桌上的滚烫的茶壶杯具一股脑地扫向正好迈进大厅的来人,怒喝:“混蛋,你还真敢来!”
石真暗道要糟,对这个不长脑子的蠢货简直要恼到极点。他看向轻飘飘地躲过茶壶,现在又是一副人畜不认,不动如山的白蝠,笑道:“公子等的有点急了,白公子请进吧!”
白蝠听出了他隐藏在话里的那份不屑,也没多太在意,依然是一张冷若冰霜的脸。他来是为了长远大计,别人却要盯着已经不能成事的苏佑期不放,殊不知来日江湖就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苏佑期还是要当个无辜的替死鬼。不过.....白蝠跨进了房中,径自找了个位置坐下,盯着如临大敌的白珏,终于说了第一句话:“你要苏佑期,他现在生死不明,我可给不了。但是四月二十三就是盛会,白家庄在江湖上的地位举足轻重,我们联手,将这江湖搅得翻天覆地,渔翁得利如何?”
☆、衷肠
苏佑期坐在原地,第一次感觉到了如坐针毡的感觉。忽的,水面泛起波纹,一个人一跃而出,来了!
陆丽之身手矫健,轻飘飘地就跃回了苏佑期身边,然后被身边的小孩一把抓住脉搏。脉门乃是江湖人之大忌,有时即便是亲如父子,也会多做防范,不会让旁人轻易地抓住自己的命脉。陆丽之看着小孩动作,心中一动,漂亮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异色,随即放松,乖乖地让悬壶济世的小神医诊脉。待到苏佑期诊完,陆丽之便极快地收回手,还状似不经意地神奇的依次碰到了人家的柔荑和肖想已久的水嫩嫩的脸庞。还没等苏佑期从震惊的脸调整到兴师问罪的表情,陆丽之已经摆出了一张“不问世事问苍天”的脸,看到苏佑期看他,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眸微微弯起来,若无其事地问:“怎么啦?”
苏佑期对这人凭靠“脸皮厚不见古人,不要脸不见来者”的精神纵横江湖的本事的敬佩早已五体投地,没想到现在还能五马分尸,只好秉承以德报怨的传统,温温和和地问:“下面有什么?你怎么过了这了久?”
陆丽之看出了小孩的窘迫,也只好穷寇不追,神神秘秘地凑过来,道:“潭里没什么危险的东西,不过我倒真是发现里面另有玄机,潭子的一侧,有石头那边,我发现了一扇雕花的大门!这深山老林的,怕是我们也要像书里写的那般,要有一番奇遇了!”话一说完,陆丽之就乐不可支地笑起来,活像几百年没占过便宜似的。苏佑期闻言也是十分惊讶,随后也不由得笑起来:“那我们这次也算因祸得福了,说不定不仅能找到出路,还能得到哪位老前辈的真传,拿到一套传世的武功秘籍呢!”
陆丽之闻言有些不乐意,道:“我哪还需要什么武功秘籍,小爷的武功几年前就难逢敌手了!佑期,我去找些吃的和能喝的水来,你且现在这里歇着,我们饱餐一顿,再带上些吃的就去一探究竟!”
一番忙碌之后,陆丽之又重新将苏佑期绑到了身上,千叮咛万嘱咐苏佑期只需记得屏息之后,就跳进了水里。
这潭不很深,与从外面看起来让人望而却步的色泽相反,水中小鱼极多,看到了两只不知名的鱼类,就好奇地凑上前去,试图一窥究竟,在两人身边兜兜转转个不停。陆丽之的水性算是不错的,虽然背上背了一个人,划水前行之间也不见笨拙。两人借着微弱的光亮,在一群小鱼小虾中终于杀出一条生路,摸到了门处。那门前面有许多奇怪的水草遮挡,不仔细看,极难发现,而且这门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历经多年流水而不腐,上面雕的花纹还异常清晰。陆丽之思及小孩在水中不能多呆,便也顾不上欣赏那奇异的花纹,果断的拉开了门。说来奇怪,这门隐藏在层层迷雾下,极难发现,在这最后一道关卡却没设什么陷阱,甚至连一道锁都没有。陆丽之对着苏佑期打手势,示意他攀着旁边的一块石头,自己则摸索着解开了绳子,拉开门先进去了!
果然如陆丽之所料,那门后的山洞蜿蜒,乃是呈向上之势,估计走不了几步就能回到地面。陆丽之走了几步,就转过头去抱小孩,将小孩半拖半抱地拉上来,接着又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那山洞初极狭,才通人,陆丽之在里面极尽柔韧之能事,两人才万分艰难地通过了前半段。复行数十步,便仿佛若有光。陆丽之瞧着地方宽敞了些,便一把又将小孩系在了身上,低低地问:“累不累?”此刻两人都已是衣衫全湿,尤其是陆丽之,身上的汗水可与潭水比肩。苏佑期轻轻地回了一句:“不累,你要是累了,咱们便歇会。”
陆丽之闻言便笑了,他生的美,这时脸上全是水渍,也半点没有折损,反而平添了一分丽色,一双眼睛更是熠熠生辉,他侧过头看身上的小孩,知道这小孩向来心肠极软,这时怕是又想道谢,又怕玷污了他的一片真心,就轻声安慰道:“我当年被魔道众人追杀了三天三夜,他们轮番上,最后我也把他们磨得哭天抢地,这些算什么,我还要给小孩找武林秘籍呢!”最后一句话吹在耳边,显得极狎昵。本以为小孩又要祭出他转移话题的本事,却听到耳边也轻轻回了一句:“好。”
接下来的时间陆丽之总算是体会了一把什么叫“红粉佳人是骷髅,倾国倾城化白骨”的滋味,整个人走起来都是飘的,还好一路平坦,两人幸无大碍。
不知走了多久,只觉得光亮越来越强,已经能凭着隐约的亮光看清楚周围的石壁的时候,去路到了尽头。陆丽之不甘心的绕着石壁走来走去,想找到一个出口,可惜找了两注香时间也无甚结果。本以为能发现一个惊天迷局,却以这种方式惨淡收场,陆丽之的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正暗自恼火时,苏佑期突然道:“陆珉,按照我们在密林里的破阵法的顺序,在东南西北再走一遍。我来说,你来走。”原本逼仄的山洞走到这时,已经变成了一个宽敞的平台,虽然仍是凹凸不平,但是胜在空间极大。陆丽之按照苏佑期的声声提醒,慢慢地踏起了步伐,他对阵法这种东西实在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也亏得苏佑期记忆力惊人,如今死马当作活马医,也成了不成法子的法子。步伐踏到一半,陆丽之就隐约听到了“轰隆”的声音,心下一喜,脚下的步伐随之加快,踏到大半的时候,一侧的石头居然微微震颤,开始向上移动!待到踏完之时,那石头也升到了半空中,在两人的注视下以风雨不动安如山的速度缓慢继续往上升,原来这竟是一扇石门!
陆丽之原以为自己已经算是特立独行了,没想到这石洞的主人更是不按常理出牌,该设陷阱的地方他偏偏让你大大方方地进来,在你以为前面一片坦途之际又设下一道简直让人瞠目结舌的关卡。那石门打开,又是一条黑漆漆的隧道,如今也走到这里了,陆丽之也不再小心翼翼了,背着苏佑期干脆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了,结果没走两步又是死路。这次陆丽之没等小孩发话,就先踏起了刚才偷偷记住的步伐,结果竟是毫无反应!抓耳挠腮之际又听小孩开口了,“陆珉,倒着踏。”果然石门又打开了。
不过这次石门后面不再是隧道了,而是一个宽敞的石室。一颗散发着明亮光芒的夜明珠镶嵌在墙上,将这个黑暗的石室照的恍如白昼。里面的摆设也极简单,不过一床,一桌,一椅而已。床是竹床,上面放着叠的整整齐齐的衣物,不过岁月无情,早已成了褴褛。桌上还摊着一张纸,纸张已经泛黄,字迹模糊不清,但还隐约可以看得清:“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字体潇洒,唯心中所想,难述旁人知。陆丽之吹了又吹,勉强把最上面的灰尘吹掉了,才把苏佑期放在了椅子上。看苏佑期拿着那张纸出神,便也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只看了一眼就没了兴趣,又在房间各处敲敲打打,试图找出一本旷世秘籍来。
待到陆丽之找完一圈也没找出个毛来,他就又讪讪的凑到了苏佑期旁边,才看见苏佑期仍是愣愣的,居然仍在出神。他干脆一把抢过纸扔到了一边,道:“盯着死人的东西看什么。”苏佑期眼睛动了一下,陆丽之只觉得似有泪光,又过了好半响小孩才低声说:“我这一生,不过也只想作个闲人。”说完就低下头去。
陆丽之低叹了一声,道:“我幼时顽劣,偏偏老家伙是‘身在武林心在朝中’,满口的‘仁义礼智信’,通天的武艺不教我,反而叫我整天读那君子之道,殊不知奸佞当道,皇帝昏庸,又哪来的君子?老家伙为着他的那点子报国之心奔走一生,不还是飞鸟尽,良弓藏?连他的忠骨都是我一点点寻来,拼凑起来埋在青山下的。可我后来奔走江湖十余年,看过朱门酒肉臭,也看过路有冻死骨;看过同门师兄弟为出人头地勾心斗角,也见过寒门兄妹生死相依。便也稍微懂了一点何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虽然担不起万千民众的性命,可若大厦将倾,陆珉也不畏以身正道,不过一条命罢了。人生苦短,这担子,担得起便担,担不起,想这些无用的又怎样呢,放手便是了。”话说到最后,陆丽之细细地看小孩的表情,只看见隐隐泪光,却始终没接话。这下,陆丽之是真的在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声,把人搂过去了。
☆、困局
刚开始陆丽之还能规规矩矩,一腔柔情,可惜好景不长,这人不死的贼心就又起来了,便偷偷低下头看小孩。
那小孩低垂着眼睑,睫毛落下的阴影遮住了浮动的流光。夜明珠的光亮映照在脸上,映出了一片柔和。这样子,应该算是不太伤心了吧,陆丽之暗暗的想,刚才他一番话说的可是发自肺腑,虽然有遮掩事实,博取同情的嫌疑,但怎么着也算是推心置腹吧,偏这小孩死拧,非要一条路走到黑。陆丽之无法,想是这样想,也心知若是换成他,血海深仇也不会被旁人的三言两语所开解,总是来日方长。
苏佑期渐渐回过神来,便轻轻推陆丽之了一把。他看出了陆丽之脸上隐隐约约的难堪,心知这人向来是眼高于顶的,怕是平日里撒娇做痴都是少有的,又何须为了自己以软弱示人呢?他心里这么想着,又有些难过,道:“咱们被困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我们快来找找出路吧。”这下真真是不愿意继续谈了。
陆丽之默念了几遍“锲而不舍,金石可镂。”,才又重新笑道,“我刚才已经找了一遍了,除了找到了打火石便什么都没有了,我看这个老前辈颇为古怪,说不定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呢!”
苏佑期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道:“不对,刚才那个阵法颇为古怪,正反双行,便是意喻着一生一死,密林,水潭是生门,这里反倒是死门,便可知这位老前辈心境应当是‘求死不得,死处逢生’,不应当只一间石室啊!”话说到最后,苏佑期也有些糊涂起来,这刚好是自相矛盾的说法,若真是先死后生,那这里才应该是起源才对,似乎什么也没有,也说得通。
陆丽之看着苏佑期苦思冥想的样子,颇觉好笑,“想那么多做什么,还是我说的,这石室必有古怪,看我先把夜明珠给抠下来。”苏佑期虽然不觉得“有古怪”和“把夜明珠抠下来”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联系,但也没阻止,只看着陆丽之说完便要去抠那夜明珠,在最后一刻却顿住了。苏佑期察出不对,忙问:“怎么啦?”
陆丽之略略皱起了眉,回头道:“我怎的觉得这夜明珠不是镶嵌在里面的,而是卡在这个洞处。这石室外好似不是石头,而是又一间石室!”
苏佑期沉思了好一会,便突出惊人之语,问:“陆珉,你试着用内力把夜明珠给震到那边去!”这话说的极是冒险,若是赌错了,没有了夜明珠,这里就真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狱,只怕要找到出口就更是难上加难了。陆丽之听了苏佑期的话,问道:“你可有十分把握?”闻听此言,苏佑期脸上一片踌躇,犹犹豫豫地说:“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想,只怕....连三分把握都没有......”话还未说完,陆丽之已经动手将夜明珠打出去了!
周围一片静谧,人声悄悄。
“想不到我逢赌必输的手气还是一如既往啊!”陆丽之干笑了两声,脸上丝毫不见命悬一线的愤懑和张惶,当然,黑漆漆的也看不见就是了。苏佑期很是内疚:“是佑期太过托大,才害的......”话还没说完手就被一把攫住了,原来陆丽之这厮已经凭着之前中一品清风时装瞎的那点本事摸过来了。要说这两人也是异于常人,陆丽之此刻满心都是一刻钟两度拥佳人入怀的那点子沾沾自喜,苏佑期则是满心愧疚不安,唯独都少了点该有的惊慌失措和怨天尤人。
本就是刀口子上舔生活,生不能其所,还指望死有可之地葬身嘛?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突然苏佑期开口道:“若是这般死了,也不错。那些孽债,若是我活着,只怕就要逼着我自己让那些人还回来。这般死了,虽说可能有些愧对父母双亲,但最起码不用再在梦中,看到那些人的死相了。”陆丽之低低地“嗯”了一声,他察觉出自己好像有点“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倾向,便干脆紧紧地闭上了嘴,免得自己忍不住把自己的那点子身世包袱都倾吐出来,“死前失节”倒是小事,却总觉得自己这样好似有撒娇之嫌,丢不完的大侠风度。
苏佑期不知他心中所想,以为他终究有些黯然神伤,便也不再言语,眼前漆黑一片,身边温热一片,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陆丽之只感觉到肩上一重,便知道小孩是睡着了。奔波许久,再加上大病初愈,怕是刚才便是勉力强撑。陆丽之出手如电,干脆点了苏佑期的睡穴,然后摸索着把小孩放在床上了。他心里其实并没有像苏佑期这般强烈的认命的感觉,只是隐隐约约觉得,事情会另有转机。干脆趁着这个时候又对整间石室敲敲打打,并把之前的阵法变着花样走了若干遍,中间还试着移动桌子和椅子,力求找出一条密道来,无果。
最后只好坐在床前趁着极微弱的从那个石孔透过来的光线看小孩,看着小孩眉目如画,朦朦胧胧,后来居然也睡着了。
两人在这里睡的梦会周公,却不
佑期 第1节(4/7),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