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雄成长手册 第8节(3/4)
作品:《枭雄成长手册》
由笑了。
他摸摸儿子的小脸,指间粗粝的触感,叫他心里也是一阵阵细微的刺痛。“没事,秦侍医给你看过了,再过一阵就能消掉。”
赵元放了心,又小心动了动膝盖。秦侍医给他诊了,按照现代的说法就是有些骨裂,只是很轻微。这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仔细养了,他又是正在成长的时候,影响应当不大。
赵谌制止了他,将他重新摁倒:“不要乱动,小心骨头长坏了,闭上眼睡觉,醒了咱们就到家了。”
想到某爹脸上那一对黑眼圈,他也就乖顺地闭上眼睛,本想着装睡,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伤到了元气,不一会儿就真的睡了过去。
无论如何,他们顺利回到了位于绛城上坊的中军府。
远远的,甲逊就看见郎主身边第一幕僚吕慧站在中军府大门高高的台阶上,深衣宽阔的衣袂在风中扬起,脑海中不由浮现对方明明面容年轻偏偏蓄须扮老的样子,想必已经从探子那里听说他们这一行发生的事情,坐卧不安恨不得赶过来哩。
虽不如他心底暗自调侃的那样明显,但吕慧也确实有几分焦虑,具体表现就是连朝食都没吃,在远不到车马到达的时辰,就一个人守在门口。当他远远瞧见自家车队的时候,才算是冷静下来。
范氏扶着立春和碧丝的手下来,吕慧便避到一边,见这位女主人不过两三日没见,竟显得憔悴不堪,狠吃了一惊,待看见去之前还活蹦乱跳如今躺在家主怀里的大郎,也就已经木然了。他从探子那处得到的消息并不详实,未料到现实比消息里更让人忧心。
“慧不必行礼,我先送阿奴回去休息。”赵谌见到他微微颔首,便抱着儿子大步回自个院子。吕慧知晓他是让自己去外院书房,躬身揖礼,自去了葛草院不提。
立秋抱着小石头早望眼欲穿地立在木樨园外头,这次秋狩唯有她留守,说不担心却是假的,吕先生竟说出了事,她知晓郎君无事,便一门心思地念着赵元。
即便心里有了准备,可见着赵元那蔫不唧唧的小样儿,她还是有些受不住,把小狗儿往立春怀里一放,就跟了赵谌进去,在旁边追问:“这是怎地了?脸儿怎伤成这样?”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所以说女子皆是水做啊,赵元有些后悔没有继续睡,等他爹把他放到内室榻上,他就安慰地摸摸立秋的脸:“姑姑哭什么,我不过就是脸朝下摔在了草堆上,才叫草杆子划破了脸。秦侍医说了不会破相,这不,都已经结痂了!”
立秋也是一时失态,听了他的话不好意思地让到一边,低头擦拭了眼泪:“是奴婢不好,竟还叫大郎反过来安慰。”她眼角无意瞥到赵元的膝盖,刚好转的脸色不由一白,惊叫道:“您的膝盖!”
赵谌刚掀了薄被给儿子盖上,道:“没事,他膝盖略伤到,将养三两月便好了。”
立秋捂着胸口一时都没缓过来。她可不是笨蛋,吕慧那含糊不清的说法对应到大郎这一身的伤,怎个想都定然不寻常。郎君一向如何保护大郎,还有谁能比她更清楚?平日里纵摔一跤,也不能摔成这副模样……可是她看了看赵谌平静中略带疲倦的脸色,又看看大郎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就把话给咽了下去。
“奴婢这就去问问秦侍医,甚个能吃甚个不能吃,总要有个章程!”她深吸口气,露出笑容对父子俩儿道。
女人的脸真是三月的天呐,父子俩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
男人和女人关注的方面总是样样不通,赵谌只想着厨房给做些个补元气的吃食,立秋头一个却问秦侍医甚个食物能祛除伤疤。等赵元洗了澡躺在榻上,立秋便端上一碗黑乎乎的东西。
赵元伸个脑袋瞧:“这是什么?”
立秋给他放好案几道:“桃仁牛乳芝麻糊,听说能祛疤哩,大郎不是爱吃甜的,快些趁热了吃。”又递了小银匙子给他。
甜的?赵元眼睛一亮,舀了一勺吃,果然不错,芝麻磨得细滑绵绸,加了牛乳奶香扑鼻,偶尔吃到桃仁碎,嚼一嚼满口坚果的香气。
赵谌见他吃得心满意足的样子,小手握着勺子稳稳当当,心里松了口气。他让立秋看着,自家去了外院见吕慧。
同在书房的还有甲逊,他在条案前坐下,甲逊便道:“属下提讯桃蕊,有个意外发现。”
赵谌抬眼看他,懒得问他怎么想起讯问一个婢女。
“说。”
甲逊咧嘴露出一个堪称可怕的笑容:“桃蕊的姐姐,竟然是虒祁宫膳食苑的宫女。”他特意停顿了一下,结果面前座位一高一低的两个男人都面不改色地盯着他,他不由无趣地撇嘴,接着道:“属下派人查桃蕊户籍,她正是五年前入的中军府,先时在大厨房做杂役,后因为家传手艺调入小厨房,后来郎主纳了春草,她便顺理成章到了范氏身边。”
说罢还有意无意瞥了一眼赵谌。
赵谌想起春草那事,脸都黑了,遂警告地瞪了这不知尊卑的亲卫。他和吕慧面上没显,但心里却变得沉甸甸的。
甲逊问出的话,代表了国君根本未曾信任过中军府。
自赵元被抱到中军府的那一天开始,国君就已经把赵谌从忠诚良将左膀右臂,变成了必须重点监察的对象。国君与灵虢夫人博弈的结果并不令他满意,他想要完完全全掌握前朝后宫,就必须向灵虢夫人妥协。
赵元虽然失去了胪氏继承人的身份,却又仍然是大将军之子,他失去了胪拓这个亲生父亲的庇佑,却又得到了赵谌的真心爱护。
而后者,恰是国君警惕的地方。
事实证明,哪怕是赵谌这样的杀人利器,心也不是石头做的。他用赵元的身世牵制了赵谌,同时,又不得不承受赵谌不惜违背自己也要保护赵元这样的后果。
如今,王姬闯帐将一切都揭开到了台面上,有些秘密便会暴露,而有些赵谌想要极力隐瞒的,也会清楚明白地让国君看到。譬如,他对赵元的喜爱。
吕慧强颜欢笑:“家主,依我看,桃蕊这事未必代表什么。国君是甚样的人物咱们谁不晓得,他自放大郎到府里,便不可能做睁眼瞎,必要搁人进来,不是桃蕊,也会是其他人。”
是啊,赵谌眸色深沉。可是桃蕊所为,却不是单纯的监控,春草那事,怕与她脱不开干系,当时春草身上的香且罢,送来的那碗加了料的汤饮,可不是由小厨房做的吗。她蓄谋接近了范氏,难道仅仅只是为了监控?
单说这次秋狩,桃蕊明明可以寻了人去找甲逊,却偏偏把大郎扯了进去……至于范氏好好待在帐子里王姬是怎么一路过去找麻烦,这事情他都未曾深究。
他的这位陛下,究竟在想些什么?
第38章 虾油黄瓜
赵谌这些思绪不过一瞬而已,便对甲逊说:“桃蕊此人,你照规矩处理。”
吕慧捻捻胡须,反倒忧虑起来:“家主,既知晓桃蕊的来历,处理了岂非……”
“先生想左了,”赵谌摇摇头:“若不处置,反倒引得国君怀疑。”
甲逊是不管他们的,他向来令行禁止,赵谌说什么,他便做什么。他听了赵谌的决定,便行礼退下,心情愉快地离开了。
书房里一时沉寂,吕慧心里有百般话想说,却又顾虑重重,只叹了气不言。
赵谌沉思片刻,道:“明日,国君或召我入宫,家中就多赖先生了。”
吕慧点头:“请家主放下,慧省得。”
岂料连过了三天,宫里都没个音信。赵谌几次朝会都没见国君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对自己也并不格外关注。他趁着国君退朝问了使人问了寺人瑜,寺人瑜竟不知他所问何事。
“王姬如何?”
“王姬大病一场。”
赵谌心中便有数了。约莫赵静一回去便病倒,执金吾又只知面上那些事,秋狩后粮食丰收,宫中尚有祭典,国君只怕暂且顾不上询问他。
生病的却不止高贵的王姬,待赵元都把元气补了回来,立春却还躺在床上。她自回来的头一天下午,就突然在茶房里昏倒,紧接着便发起热来,几碗药下去倒退了热,却又失了音,如今也还说不出声响。
立夏发愁地坐在榻边给她递了一杯水:“只怕那会儿忽悲忽喜的,又扯了嗓子才会如此哩。万一嗓子坏了可怎么好?”
立春脸儿白白,虚弱一笑。她自家的身体自家清楚,那会儿确是以为大郎死了,一时之间伤心伤肺的,只一口气强撑罢了,待回了府一放松,可不就病了?嗓子在营地那会儿就已经开始疼了,她并不在意,谁成想竟这样严重。
“你好好歇着,我已替你告了假,郎君叫你不必操心,只管养好身子。”立秋端着药碗从屋外走进来,柔声道,“秋狩里的事儿我都知晓啦,亏得你护大郎,可是遭了罪了。”
立春却反而赧然不安起来,连连摇头:“我……”
“好了,既发不出声儿就别勉强,”立秋也在榻边坐下,制止了她,“那种情形,谁晓得王姬会不会上前,你过去便能护着大郎,我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的。”她笑叹一下,“大郎他也念着你,要不是郎君不准他下床,他还要看你,就这样还让我逮到一次准备偷跑的哩。”
立春半躺着静静听她说,抿着嘴,眼睛里却慢慢盈了一汪水。她明白立秋的意思,大郎是个好主人,虽然她们不过区区奴仆,却能得到大郎的感激和心疼……自己付出的心能得到同样的回报,这种喜悦,又与身份地位有什么关系呢?
“我,我以后也要练练自己的胆子,保护大郎!”立夏突然在一旁结结巴巴开口。
她懊恼地想,自个儿当时也担心大郎,只是不知怎的竟就吓晕了,唉,以前郎君说大郎是胆儿小精,她还笑话大郎,这回可见谁才是胆儿小精了……
这下立春和立秋都噗嗤笑了,立春还病着呢,也忍不住。
立秋忍笑道:“知道你是个好的,你且练着吧。”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又变得欢快起来。聊了一会儿,立春看看天色,就指了指外头,她们自小一块儿长大的,立夏立刻就理解了,道:“这里我照看着就行了,反正我今日轮休,立秋姐姐你快回院子吧,那儿就立冬一个可不行。”
立秋心里也放下不下,不过嘴上还道:“一时半会儿的倒不打紧,大郎身边的芳绫几个都过来了。不过我是得过去,她们手上的活计俱都不利索……”边往外走边指了案几上的药,“别忘了喝药,已经凉了半天了。”
却说她一路回到木樨园,见芳绫几个跪坐在廊上做着绣活,不由挑眉道:“你们几个不在屋里伺候,待在外头做甚?”
芳绫忙放下荷包,指指里头小声说:“娘子在里头呢,带着碧丝姐姐和莺歌姐姐……”
立秋眉头一皱,看着她的眼神就有些冷:“便是娘子来了,你们难道不要煎茶递果子的?总不能咱们自个儿的院子还要旁人来做这些个?”
四个芳都给她的语气吓了一跳,都低下头唯唯地说不出话来。道理自然是这个道理,可是下人之间也有三六九等尊卑之分。她们虽是大郎的贴身婢女,那也是将来,如今不过是跟着一等婢女学规矩的小丫头片子,称姐姐的叫她们外头待着,娘子又不曾开口,她们也不敢不出来呀。
立秋见状更气,声音又冷几分:“怎么?我说的没有道理?”
芳绫一个激灵,行了平礼道:“芳绫知晓了!下回再不敢丢下大郎!”其余几个向来唯她马首是瞻,也跟着喃喃表了决心。
立秋脸色便缓,问道:“房里可送了茶?”
“还不曾,”芳绫这一回也觉得自家做得不好了,“我们这就去茶房准备!”
“这就对了,”立秋看她有几分可教,就细细道,“再怎么也没有晾着客人不管的道理,咱们这院子地位超然,碧丝她们不敢随意走动,你们也不动,最后丢的是谁的脸面?就是以后大郎回了自个儿的院子,你们也要这样人家一赶就老老实实外头待着?该做的还是要做!”
“是。”几个小丫头乖乖应了,各自去干事。
她们这一番对话声音极小,这一点但凡进了内院的倒都记得挺清楚。立秋站了几个弹指,理了理衣服就掀了帘子进去。秋狩以后,日子就一日冷似一日,竹帘早就换成了外头裹布绣了花样子的门帘,轻易风吹不动。
她听到内室里传来细细喁喁的说话声,就悄无声息地走到隔扇后跪坐下来,轻声道:“娘子,大郎,立秋回来了。”
里头便响起衣服的悉索声,隔扇从里头缓缓的推向一侧,推开门的却是莺歌。她和碧丝都挽着齐整的双垂髻,用碧青的丝带系了,只插戴固定发髻用的镶顶珠细银簪,穿着一身豆绿的衣裳,袖口滑下来,露出的腕子细腻白皙。
“立秋姐姐。”莺歌跪坐在隔扇后头,对着立秋笑了笑。
立秋弯弯嘴角,行了伏礼才抬起头,膝行到右侧,和莺歌碧丝跪坐在一排。
范氏正坐在榻上,和赵元隔着一个小方几。她歇了几天,气色比刚回府那会儿要好多了,梳的堕马髻,戴的白玉牡丹的花簪,身上一袭藕荷色的细绢杉子配月白的四幅下裙,肩膀披着浅绿的披帛,虽上下一身的清清淡淡,却显出脸上几分血色来。
她似乎方才和赵元聊得开心,面上带了淡淡的笑意,靠在迎枕上的姿势也十分放松。
赵元见了立秋很高兴,也不避讳范氏在旁,就问:“立春怎么样了?嗓子可好些?”
立秋恭敬道:“回大郎,脸色好多了,只还不能讲话,发声倒是可以。”
“有进益便是能好,”赵元小手拍着胸脯,一副长辈操心晚辈的小模样,“这下我可放心了,女孩家家要是坏了嗓子多可惜。”
范氏便道:“只怕嗓子充了血的才不能讲话,我那里有种药叫银黄玉滴丸,外头有没有的卖却不晓得,范家自来倒是陪嫁这个,专消肿去淤保养嗓子,倒可以匀出一瓶。”她惯是个雷厉风行的,说着便嘱咐莺歌,“去我那只香杉木的药箱子里取了,送去给立春。”
这种事情立秋没有权力出面,赵元就推辞:“既说了是陪嫁,可见何等珍贵,立春那里有秦侍医开的药,虽没有母亲的药好,慢慢来也使得,怎能让母亲破费!”
范氏淡淡一笑:“阿奴不必多言,我那日里浑浑噩噩,也知晓你护着我遭了大罪,这几天便见到你好好的,夜里也犹自心悸……立春护了你,焉知不是救了我?便全部药给了她,也担心不能让她好全,何况只是匀出一瓶罢了。”
这一番话语气虽然平淡,然而听得出情真意切。赵元没吭声,心里却不由动容。
“如此儿就替立春谢过母亲了。”他低声说道。
莺歌领了命出去,芳绫几个才送了茶水点心进来,立秋怕屋里人太多就自己接过食盒,一样样摆在方几上。赵元看了看,见有一壶花茶,一碟虾油黄瓜,一碟鹅油酥卷,一碟百花鸭舌,一碟酱桃仁,竟没有一样是甜口的。
立秋怎不知他,看他一脸纳闷,就解释道:“郎君交代,让厨房少做些甜食,免得大郎坏了牙,本不该配花茶,只是娘子有孕在身,花茶性温,喝了不打紧。”
这才几天呢!病号的待遇就没了!
赵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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