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雄成长手册 第2节(2/3)
作品:《枭雄成长手册》
五年余。按旧法,边军十年换防,如今方五年,国君就召了左右军返回绛城述职,世人皆知国君对他十分宠信,自然不是忌惮他,而是可能打算更换左右将军。无怪乎原机臻廖二人一进绛城,就将儿子送入他府中示好。
赵谌自国君潜邸之时就跟随他,直至今日,也可问心无愧地说,自己绝无结党营私的举动,然而当今国君喜怒不形于色,内心却十分多疑,无数次的试探他的忠诚。
他若为了取信国君,应当把左右将军拒之门外,可要想在军中说一不二,又不能荤素不吃。现在左右将军之子已在他府中,就看国君如何反应,如果召他入宫自辩,倒也还好,如果没有反应,那……
他随后又自然而然想到赵元身上。
当日阿奴被送至他这里,他不过想着遵照国君旨意,养大小儿……不,更确切是养“废”阿奴。令小儿文不成武不就,自己健在时他尚能依附中军府,待自己老死,只能依附兄弟过活,百年后他这一支兴许就悄无声息地萧条,也就趁了赵氏皇族的意了。
然而不过五年,赵谌已经想不起当初毫不动容的冷酷决心了。
赵元在他怀里活蹦乱跳地长到五岁,无病无灾,无忧无虑,如同一粒种子在他双手呵护下茁然长成,发出嫩芽,渐渐就要舒展出小小的绿叶,将来还会开出花朵……
他实在怀疑,自己是否还能如此精心对待第二个孩子。阿奴是他的儿,要他亲手去折断阿奴的枝丫,他如何舍得?
赵谌无声地注视着湖面,面沉入水,颇有些心烦意乱。
木樨园。
立秋将小几放置到榻上,赵元顿时精神一振,一咕噜爬起来,结果探头一瞅,小几上就一碗孤零零的米浆,顶多就是比早先那碗要浓稠些……
他立刻无力地躺了回去。
“我要吃饭,”他捂着肚子哼唧道,“我要吃肉。”
立秋静坐不动,眼中却闪过笑意。她柔声劝道:“大郎,口腹之欲怎能胜过身体康健?且忍耐这一两日,也让郎君安心哩。”
就知道拿老爹压我!赵元在心里哀嚎一声,终究规规矩矩地坐起来,小胖手捧着陶碗喝了起来。立秋捧着手巾,待他喝完就轻轻给他擦嘴,又去帮他揉肚子。赵元自小给她服侍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自在。就在他昏昏欲睡的时候,隔着内外室一道隔扇隐隐传来小丫头们的声音。
“娘子安。”
“去通报一声儿,娘子过来看大郎来了。”
立春正在茶房值班,隔扇外就只有立夏和立冬守着,不必立秋吩咐,一人至廊外迎接,一人推开隔扇与立秋说话:“娘子来看大郎。”
立秋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就轻轻将赵元推醒:“大郎,且醒醒,娘子来看你了。”
赵元将将坐起,还睡眼惺忪,范氏就带着春草碧丝等婢女进来了,面带焦色地在榻边坐下,伸手摸了摸他的脑门,道:“我儿,这是怎么了?我方听人道你病了,昨日不是还好好的?”
立秋跪伏在地回道:“回禀娘子,秦大人说大郎是积食所致腹泻。”
范氏一愣,脸上就有些哭笑不得,嗔怪地点点赵元的脑袋:“你这孩子!难道是饿坏了不成?饭食七分才是养人之道,自小我就教过你,竟还吃撑了!”
赵元苦着脸,软绵绵讨饶:“母亲且饶了我罢,阿父已说过我啦,这一日连肉糜都不曾有哩!尽是米浆子水!”
“当遵医嘱,”范氏板着脸吓他,“否则往后都没有肉吃。”
她转头吩咐立秋:“今日庄子里才送了几袋上好的稻米,一会儿你着人去领了,专给大郎熬粥喝。”
立秋应诺。
范氏让赵元躺下,给他盖上薄巾:“方才我扰了你午觉,这就走了,你接着睡吧。”
赵元乖乖躺着,黑溜溜眼睛瞅着她道:“辛苦母亲了,不如就在这里歇晌,外面日头正大呢。”
范氏微微一笑,顺了顺他的头发,还是带着人走了。
她除了个别时候,一般不在木樨园停留。
中军府这对尊贵的夫妻,恰似“相敬如宾”这个词,彼此各有各的院子,谁也不轻易叨扰谁,冷淡谨慎得就像客人似的。
赵元沉沉地睡了一觉,这一觉便睡到华灯初上。
赵谌在外室用了些茶点,又嘱咐立秋在厨下随时备着热粥。细密的竹帘放了下来,女婢们都守在外头,跪坐的身影隔着帘子掩映,静谧优美如同人俑灯一般。赵谌斜倚在胡床上,一手支头一手执书,一旁的青铜冰鉴里徐徐散出沁凉的白雾。
外廊传来细碎轻柔的说话声。
“……娘子心忧大郎,想郎君定也守着,就亲手做了两碗羹汤……”
“……姐姐莫急,待我禀了郎君……”
赵谌眉头微蹙,扬声问道:“外头是谁?”
竹帘立刻被轻轻地掀起,立春侧跪着露出半个身子,低头道:“郎君,是娘子身边的春草。”
春草忙在一旁行礼,双臂交叠,伏地枕额恭敬道:“郎君,婢子替娘子送了补身的羹汤来。”
赵谌一时没说话,她们也就不敢吭声,一个低着头,一个伏着地。他的视线从春草移到放置一旁的食盒,目色深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低沉道:“进来吧。”
几名婢女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春草起身,拎着食盒小步挪进门内,再一次跪坐行礼,而立春则小心地将竹帘放下,室内顿时安静下来。
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幽幽地散开,赵谌五官灵敏,立刻就闻到了,但府内只拘着婢女们的衣服发型,却管不着年轻女孩子们插戴甚样钏钗,身上挂的甚样香囊,或者裙下遮掩着的绣鞋是个甚样的图案。
他不喜熏香,不过春草不是他近身的婢女,不清楚这一点也实属正常,是以他这会儿也懒得说什么。
“范氏做的什么羹汤?”他随口问。
春草面色微红,神色镇定道:“娘子给大郎独做的羊蹄儿汤,已是撇去了油沫,暖身养胃,另一碗是给郎君做的荷叶饮,取荷叶茶叶与山楂同煮,解暑去热。”
赵谌点了点头,示意她把汤取出来。
春草忙掀开食盒盖子,从上面一层小心端了碗出来,荷叶饮冰镇过,碗沿浮起几缕凉气,这其中又夹带着一丝甜腻腻的香气,不甚明显,却又无法忽视。
赵谌看着靠近自己的女子,随着对方接近,那香气更浓了几分,不由让他有些烦躁,于是放下书,伸手将寝衣衣襟扯开了些,露出了精壮的胸膛。
春草的心跳顿时快了几分,红霞一路蔓延到耳后,连捧碗的手都有些颤抖。
自她随娘子嫁入府中,这还是头一次,她离男主人这样的近。往日里近身伺候将军的都是立秋她们,不过没一个被将军收用,春草虽羡慕,倒不至于妒恨。
可是此时,她已经有些手软脚软,一想到若自己的念想得逞,日后无论是英武的郎君还是荣华富贵,都将唾手可得。
她下定决心,便微微伏低身子,酥胸半露,肤光胜雪。
当一个女人企图诱惑时,男人通常都能很快意识到。
赵谌年轻英俊,位高权重,自十来岁初通人事后,身边就不缺自荐枕席的女人。他接过那碗荷叶饮,春草却并不马上放手,而是软绵绵地顺势依附过来,微丰的身子贴上了他的手臂,香气愈发浓郁。
“夫主……”春草仰起头,湿润的眼睛看向他。
严格说来,她这一声并不出格,因为范氏的陪嫁媵婢,本就属于赵谌所有,但凡他想,都可以成为他的妾室。所以在春草眼里,无论范氏愿不愿意,赵谌都是她的夫主。
这一晚也不知是不是天气炎热的缘故,赵谌感到十分燥热,他面对春草的主动,心里没什么犹豫。纾解一番,也比冲凉水要好。
他哂笑一声,把荷叶饮搁到一边,道:“过来。”
春草激动地几乎要颤抖,她成功了!
她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挪到胡床边,探手轻轻掀开赵谌的寝衣,柔软的手一路轻抚到他结实的小腹,然后俯下头……
赵谌没准备此时收用春草,只是打算速战速决。他唯一没想到的,就是在内室睡得正香的赵元,竟然恰好就在这个时候醒过来。
第8章 凉茶
赵元几乎算是酣睡了大半天,总算是把泻肚子失去的元气给补了回来,干脆饿醒了。内室里只有一盏落地宫灯发出的浅红色柔光,隔着几层床幔显得昏昏暗暗。
他掀开垂幔探出脑袋瞅了瞅,见内室竟然没有一个婢女守着,就知道他爹肯定在外头待着呢。
“啊哈……”他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下榻汲了鞋子往外头冲。他爹肯定准备了吃的等着他,也不知道这顿能不能吃些硬货,实在不想喝米浆了啊。
赵谌耳力出众,赵小元那头穿了鞋子,他就听到了动静,只是自己这头已到了关键时候,喘了几口粗气刚准备推开春草,那小子就亟不可待地推开内室的隔扇,一副“我醒了阿父你是不是很惊喜”的表情蹦跶到了他跟前,然后就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
“啊!!!”这是看到自己老爹不和谐画面的窘迫尖叫。
“啊——!!!”这是猛被推开一回头看见一人站在后头的惊恐尖叫。
立春等人掀开竹帘子时,就看到了一脸无辜的大郎,黑着脸的郎君,以及软在地上衣衫半露的春草。她们自小在内宅长大的,做得又是男主人身边的活计,立刻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不由倒吸了口气。
这爬床的婢女后果各有不同,郎君心思向来不在后宅,早先倒有一两侍妾,都是同僚相赠,后来国君赐婚皆打发了出去。娘子多年未育,按理说郎君纳了春草也顺其自然,但被大郎瞧见了,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赵谌掩了衣衫坐起,看见儿子那小眼神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偷瞥自己,顿时怒火万丈。至于这怒气里有没有夹带窘迫,也就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先把春草带下去,”他沉着脸吩咐立春,“单独选个院子安置,不许在后宅随意走动。”顿了顿,又道:“算了,带她去范氏那里,着她安排。”
这会儿冷静下来,赵谌方觉刚才那阵火气来得不寻常,不过既然碰了春草,便纳了也无妨。只是春草既然是范氏的婢女,安置姬妾也是主母的权力,他倒不宜自专,还是交由范氏决定为好。
春草伏在地上,一听这话脸蛋唰的就白了。
自从决心要成为郎君的妾室,她就做好了背叛娘子的准备。今晚来送羹汤,也是她不动声色的诱导娘子,最后得来的机会,光是那夹药的花露和茶汤,就将她的月钱花得差不多。
原本只要郎君收用了她,等第二日她的身份自然就不同了,娘子必不会执意违背郎君的决定……但眼下她根本未定下名分!这样回去棠梨院,娘子怎能饶了她!?
机会……机会仅有这一次啊!
“夫主……夫主!”她忙跪起来,如蔓草一般攀附在赵谌的腿上,苦苦哀求道,“奴做了这种事,娘子不会饶过奴的……可是奴……求夫主怜惜,让奴留在夫主身边伺候吧!”说罢已泣不成声。
赵谌十足不耐,不想赵元看到这种难看的画面,看向立春几人的眼神便冰冷起来。立春几人这才回过神,不由分说拽开春草,连扯带拖把她给弄走了,隔了老远还能听到春草的求饶声。
赵元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一直觉得春草就是典型的古代仕女来着,从来话少本分,规规矩矩,怎么一转眼的,就和他爹上演限制级了捏?简直……简直闪瞎他的狗眼啊!
虽然到了古代已经数年,但他本质还没有被这里的士族文化所同化。譬如看到刚刚那幅画面,他头一个想到的是小三勾引男主人,不过实际上,如果范氏同意,那就是合法xx。不管怎么样,看到自己爹和范氏以外的女人腻腻歪歪,总归不大自在。
赵谌就更不自在了,凡是做家长的,谁要碰到这种情况,那都是相当尴尬且不高兴的。尤其他看到赵元那副不赞同的小模样,心里那团火气就愈发旺盛。
最憋屈的是,这事还是他大意了!
赵元别别扭扭地问道:“阿父,你,你要怎么处置春草啊?”
还问!
赵谌额角青筋跳了跳,沉声道:“不与你相干!”他停顿片刻,又道,“这事……是阿父不对,以后再不会了。”
别啊,赵元无语,又不是不让你睡小妾。
他翻了个小白眼,偷偷摸摸凑到赵谌身旁,小手往赵谌大手掌里一塞,很是大气地说道:“没事!咱们父子谁跟谁呢,早就赤诚相待了嘛,再者说,阿父你那儿挺雄壮的,很能见得人……放心放心,你那小妾我一眼都没瞧见,就光看见阿父你的腹肌啦!”
赵谌一张俊脸通红,气得。
这一晚就在起飞狗跳中结束。赵谌还有些不自在,重新洗了个澡,父子两个大半夜的又吃了顿夜食,才熄灯睡下。
隔着小花园的棠梨院里,却是灯火通明。
范玉斜靠在胡床上,几个大迎枕垫在身后,双眼紧闭,胸口起伏剧烈,脸色很不好看。屋里光线昏暗,虽然站着一屋子的婢女,却落针有声。
半晌,院子里才传来些动静。
碧丝掀开竹帘子,踟蹰片刻,咬牙走到胡床边上,道:“娘子,人带回来了。”
范玉这才睁开眼,似着了火般烧着,一字一句道:“带进来。”
碧丝脚步不停又出去了,范玉身旁伺候扇子的莺歌和流溪噤若寒蝉,彼此对视一眼,又默默地低下了头,只顾手里的扇子了。
两名低等的女童将竹帘子卷起,随着碧丝进来的是立春和立夏,押着的正是衣衫不整发丝蓬乱的春草,已是堵了嘴,泪流满面。
立春跪坐行礼,道:“郎君说,春草怎么安置,但听娘子。”
范玉靠着迎枕半天,才出声道:“收用了吗?”
立春心头一跳,差点结巴:“未,未曾。”
碧丝等人也是心头一跳,看向春草的目光又带上了同情。到了这等地步,若是经郎君收用,倒还有回转的余地,若是没有,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且还更严重些哩。
范玉捂着胸口平复半天,对着立春立夏也没什么好脸色:“罢了!这事我自处理,你们且回去,事后我与郎君说去。”
立春立夏行了礼忙不迭就走了,出了院子才算透了口气,顿时一阵戚戚。
范玉心头岂止是恼火,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胸口简直的,纠成一团团的了。
春草勾引她的丈夫,这事往小了说,不过后宅古往今来常事罢了,哪家儿的丫头不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一朝翻身做主荣华富贵呢?可往大了说,春草毕竟是她身边伺候的,竟不经她的同意,在她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下作勾当,岂不显出她管教不力,掌控不了后宅?
焉知郎君遣了春草回来,不是在打她的脸警告她?
她没有亲生的孩子,又不得郎君的宠爱,在这中军府里,最大的依仗无非就是管理后宅的权力。郎君在这方面倒信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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