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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骨之人 第12节(1/3)

作品:《反骨之人

    古骜闻言,倒是又一愣。他见吕谋忠本在说行事之品高低,竟又一下跃及容貌上来,不禁有些跟不上思绪。

    吕谋忠倒是了然地看了古骜一眼,猛然伸手拍了一下古骜的肩膀:“你这个小子啊!别这么拘束!我等寒门有何可畏?无论做了什么,不外乎是得人一句‘小姓不知教养’罢了。知又如何,不知又如何?呵,行天下而不恣睢,那叫做以天下为桎梏!他们自己做了一个叫‘世家’的笼子装了自己,还想让我等学着,岂不是可笑?”

    古骜回过神,跟上几步,只得怔怔地道:“……言之有理。”

    吕谋忠一路已负手行至山云书院门前,原来空旷山野中,如今已经满满停列了车驾行帐,迎风而展的旗上,皆写了一个‘吕’字,意态尽是张扬,倒与之前候在山云子门外,看不出来头的肃穆武人不同。吕谋忠上马前,回头对古骜道:“不烦送了,老夫尚有公务在身,这就去郡府替皇上骂廖老儿去,你这便回去罢!”

    “是。”目送着吕谋忠骑马扬鞭,在车驾护送之下绝尘而去,古骜不由得发了一会儿呆,这才又转头向回走了。往昔与怀歆两人提起这位汉中郡吕太守的时候,尚不觉得,如今一看,他与自己想象中的样子,却是完全不一样呢。

    ***

    话说这时江衢郡太守廖勇,早就在郡府门口亲自迎接了吕谋忠之车马仪仗,恭道:“钦差大人!廖某久候多时,不知您已入郡!”

    吕谋忠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口气,翻身下马,拍了拍绣蛟金纹宽肩之上的细灰,一抬手就将马鞭递给廖勇。

    廖勇如今年过四旬,自视也是大权揽怀的一方豪杰,这下见马鞭伸到面前,脸色不禁微微一僵,可当下立即又缓和了过来,挂了笑颜,接在手中立即转交给了下人,赶上几步,道:“老哥哥来了也不打个招呼,弟能到郡界处相迎啊!”

    “不用你接!”吕谋忠摆了摆手,径自入了内堂,廖勇忙招呼着侍者:“还不快迎吕太守?”

    进到了内室,吕谋忠不请自坐,一个撩袍便坐到了主位上,相隔一台案几,廖勇笑着亦提袍坐到对面:“不知您这次远来,是何事啊……”

    吕谋忠挑眉:“皇上着我来嘉奖你,说你守卫山云书院有功!”

    “哦!”廖勇露出如梦方醒的表情,叹道,“原来是这个事,我还以为什么,这等守土小事,还能算功劳?圣上还真是爱惜我们做臣子的啊!”

    吕谋忠看了廖勇半晌,忽然伸掌一拍案台:“你也知道不算功劳?!”

    廖勇一怔,随即缄口不言。

    吕谋忠冷笑道:“我顾念着和你同袍之义,劝你两句。皇上心善人好,才夸你守卫书院有功,可若是外人不知深浅地看过去,又会如何啊?会觉得你廖太守拥兵自重,强占山云书院……你看看,你看看,如今元蒙院中,廖家子弟,十之五六,你让有心人看了怎么想?”

    廖勇有些招架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就……就是怕有人在皇上面前,离间君臣之谊啊……”

    “嘿嘿……”吕谋忠勾唇又笑了两声,“你这儿的事,我会美言几句,禀告皇上。”

    廖勇忙起身相拜:“那还真是多亏老哥哥了!廖家的荣辱,都系在老哥哥身上啊……”

    “嗯……”吕谋忠坐着看了廖勇一眼,“你知道就好。”

    廖勇额前布满冷汗,嘴上仍是恭敬:“弟怎么不知。”

    ***

    话说这边古骜送走了吕谋忠,便再次回到山云子舍中,却见诸武人已经撤去了,古骜进到舍内,却见客人已无,茶盏微凉,只余侍者正躬身在收拾打扫。

    云卬亦不在其中,一个老仆在给山云子捶背,古骜挑帘而入,脚步声近,山云子睁开一线眼,道:“骜儿,过来……为师正要寻你,说几句话,你坐下。”

    “是。”古骜依言,危襟正坐。

    山云子看着古骜,摆了摆手,令侍者都下去了,阖上了门,山云子终是叹了口气,道:“……小马驹长大了,总是要驰骋天下。你如此好学,老夫是舍不得你才不愿意你离开。但是谋忠说得对,我总不能看着你一辈子……”

    “……老师?”古骜闻言,大约能猜到下言,不禁神色渐肃。

    “这是老夫给你写的荐信,分别是予颍川、河间、济北、渔阳、上党、巨鹿郡之太守的,你可持荐信,直入郡府相见。一路行去,你也去看一看这天下罢……”

    “那……老师您的身体?”古骜有些担忧地道。

    “有云卬在,你莫要担心。老夫能教你的,都教你了,你去周游四海罢……你当知,我教你这些,不是为了令你侍奉我,而是为了令你为天下有所裨益。你侍奉我身周,不如做出一番事业,令老夫慰藉啊……”说着,山云子忽然咳嗽了起来,古骜忙起身伸臂相抚,老人渐平了气息,这才又道,“吕太守虽对寒门之人总是另眼相待,老夫亦向他称赞你。可最后身归何处,还是要你自己定夺啊……”

    “……是,学生谨遵老师教诲。”古骜伏身,“老师教授学生良多,学生无以为报,只有以致身天下以谢……”

    “既然知道,就去罢,去收拾行装。行前,来与老夫告个别。”

    古骜眼眶微红:“是。”

    在山云书院内,山云子为古骜定下了行程,而在江衢郡郡城之中,太守廖勇此时却在吕谋忠之车驾刚浩浩荡荡地离去不久,便在内室中一掀案台,茶水都翻,尽洒了遍地。廖去疾在外处理郡务方归,这一幕正撞入了眼帘,他忙上前几步搀扶住廖勇,问道:“父亲……这……”

    廖勇甩袖破口大骂:“跑戎商的破落户!仗着自己是天子宠臣,骑到廖家头上来了。入郡也不通报,带着他那些私兵就在江衢乱窜,不懂礼数的老东西!要不是看着我父兄大计……”

    廖去疾在旁劝慰道:“父亲,您莫要生气,别为一个出身下贱的人气坏了身子,又是何必?”说着廖去疾招了招手,令人从外给廖勇又端了一杯温茶,双手奉上。

    廖勇看了一眼廖去疾,原本这个儿子是最令他满意不过的……不过今日廖勇也不由得痛心疾首地慨然而叹:“去疾啊,他既临郡界,家中部曲为何就没有及早发现这老儿?若不是他在书院打出了仪仗,我身为太守,竟不知道他已入地界……唉……他这是当我廖家如无人之境啊!”

    廖去疾一时也觉得蹊跷,皱眉道:“父亲息怒,去疾定一查到底。”

    廖勇这才从廖去疾手中接过了茶盏,啜了一口,温茶下肚,这才放缓了语调,冷笑一声:“不过,我看小老儿这宠臣也当不了太久了……京城不是都传说,那位已病得人事不省了么?……小老儿还能跋扈几日?”

    廖去疾躬身附和道:“正是。”

    说到这里,廖勇倒笑起来:“要不是看着这一点,为父忍着他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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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古骜得了山云子令他下山游历之言,便准备动身前去与田榕和陈家村人告知一声。

    来到陈村时,陈村学子们尚未从山云书院下学,古骜便找到陈伯,令他安排了一个几近的日子,召集所有学子们同自己一起吃个饭,陈伯忙答应下来。

    “先生这便是要走哇?要他们跟着一道去么?”

    “不忙,我先找好落脚地,自会传信来。”

    “那这样也好。”

    告别了陈伯,古骜又由陈村的轿夫一路送到了郡城,下了轿,古骜直向披香楼走去。行至近处,听闻靡靡之音飘飘灌耳,古骜不禁一怔,这些日子他殚精竭虑地筹谋进取,倒是忘了这世上还有这么一处温柔乡,抬目,只见商女不知民疾苦,高阁犹唱念娇奴。古骜叹了口气,第一次迈进这胭脂香粉堆砌之地,刚进了门,就立即有人引导道:“这位客官,里面请。”

    “我是来寻萧先生的。”

    “可是书院的萧先生?”

    “正是。他有一位田的弟子亦在此处,你可知道?”

    “您说田三爷啊,他就在楼上,您这边走。”

    古骜被带到了二楼包厢门前,那侍者刚推开厢门,就能听闻田榕透过屏风传来的声音:“齐公子!你慢点儿喝……还怕春香姑娘走了不成?”

    “田兄,你如此款待,真令我感怀……”

    “哈哈哈……若真感怀,何不将金都尉介绍给我?在下想结交他许久了……”

    “……这有何难……明日……”

    “田三爷,外面有人找。”那侍者靠近了,在田榕耳畔小声道:“不过衣衫破旧,看起来不像富贵之人。”田榕随手打赏了碎银,“知道了,去。”

    过了一会儿,门扉开阖,古骜只见从内扶出了一个贵族穿戴的青年,满面酒色,开襟敞怀中,还搂着一个娇娘。古骜微微用了一些时间,才分辨出此人竟正乃田榕,只见他如今与前日在书院舍中相见时,气质相差甚远——面上原本乖巧圆润全然不见,倒是带了一副风月场的通晓谙练之色。

    目光和古骜一对上,田榕全身一抖,他伸手使劲抹了一把脸,晃了晃脑袋,推开了佳人怀抱,这才收敛起了适才放浪气息,走到古骜身前,喘了口气道:“原来是骜兄,何事?”

    “你原来在忙,我长话短说。我要出云山了,山云子老师给了我七郡郡守的荐信,不日就动身,若我在哪里落脚,会给你来信。”

    田榕尚未回神,张了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为酒酣而失了敏捷:“骜兄……”

    古骜就微微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叨扰了,先行一步。”

    说罢,古骜便转身下了楼,一路径直而出,来到了大路上。想着田榕适才的情形,古骜不禁心道:“看来榕弟所擅长的,我果然是做不来啊……简直是彼之蜜糖,我之砒霜。”

    想罢,古骜赶着时辰,又在郡城中寻了轿子坐回了云山,再次来到那位校场老师父处,学习强身健体之术。也许是这日来得早,却见原来典不识也在。典不识一看见古骜便高声唤道:“古先生啊!你也来了!”

    古骜点了点头,笑道:“许久不见。”说着便候在了一边,那老者教完了典不识,令典不识自己练习片刻,这才走到古骜身边,哑声问:“之前那个吐纳法门,练了以后感觉如何?”

    古骜道:“感到气息顺畅了许多,且最便宜的是,此法门处处时时都能练,行步的时候能练,坐卧时亦能,我今日爬山,呼吸不剧烈,倒是有一股柔强之力在其中。”

    那老者点头笑道:“说明你用了心,正是这样啊!”

    古骜道:“若如此每日不辍,十年后会如何?”

    “不说十年后,只要你认真调息三载,胫骨渐强,冬不畏寒,夏不怕热,行路登山,都有坚韧持久之力!”

    “如是甚好!”古骜道,“不过我不日便要离开书院了,不知防身术能学几成?”

    话音未落,典不识在旁边便如炸了锅般叫了起来:“什么?古先生,你要走了?”

    古骜点了点头,道:“学以致用,我要出山了。”

    那老者在一边问道:“你何时走?”

    古骜道:“收拾好行装便上路。”

    那老者道:“若一月之内,便只能学粗略;若留两月,便能教大略;若留半年,便能得要旨了。”

    古骜道:“恐怕等不了那么久,一个月内就会动身。”

    典不识急道:“你连防身之术都不会,下了山遇见匪徒盗贼如何是好?你就这么走了?你走了我怎么办?”

    古骜笑道:“我是身无半文,心忧天下。既然没钱,匪徒又如何会找上我?”

    典不识如狮子摇头般拒道:“这可不行!你这么走,可不行!我放心不下你!”

    那老者对典不识挑眉:“你为何不与他一道去?”

    古骜一愣,问那老者道:“他该学的都学完了?”

    “资质佳自然学着快。”

    “呿,那是我练得勤哩!”

    “不是说有个刀法甚好,他也学了?”古骜不禁好奇问道。

    那老者哈哈一笑:“你看看他,他能用刀吗?用刀是束了他的天资,刀法我不曾教他。”

    古骜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如何,你既然放心不下,为何不两人一道下山?”那老者追问典不识道。

    “他若走,家中有弟弟妹妹无人照料,他自然还是留在村中的。”古骜见典不识挠头抠耳,不禁为典不识解释道。

    “唉……如果是这样,那就不好办了。”那老者叹了一声。

    ****

    这天古骜学防身术,一直学到了夜半更深,典不识早回去照顾他弟妹了,倒是那老者说:“你如今在书院,剩一天是一天,也不拘泥时辰了,我多教教你……来!”

    “……多谢老师!”

    待学武毕,深夜已被霜蒙,只有一轮明月高悬夜空。古骜一边在书院中走着,一边回想着今日所学之武,这么一走,倒走得幽深了。顾目一看,只见此处,可不就是那条曾陪伴了自己整个少年时期下的山挑水之道?

    古骜记得石阶尽处,有一汪碧泉,幽潭如深。自己也曾晚归,那时夜中水面一平如镜,灿照苍穹之星辰。

    古骜知道自己在书院时日无多,这时忽然忆起,便不由得来了兴致,想再看一眼那里的夜色,怀念那曾经山栖谷饮的逍遥时光。

    书院早已宵禁,如今幽径中一人也无,只余月光如寒霜铺地。

    古骜享受着这弥漫而上寒意,缓缓地沿着石阶而下……

    可越往下,越能听见那路尽头深处,似乎隐隐传来琴声……

    ……及到近了,古骜侧耳倾听,只闻那乐声时而激荡飞扬,时而肠回气荡……一时间又急转直下,顿挫抑扬……一时间又如击鼓相撞,在撞击声最高处时音律如破般漫洒,转而袅袅弦丝,无忧无绝……渐渐洪流荟萃,又成正声雅音……

    古骜下到最后一级石阶,眼前深潭映月,波光粼粼,月色撩人,却见一位白衣青年,正在水之另一方抬手抚琴,他的容色隐在暗夜中,只余一袭宽袖随着乐律而动……在这风清月白之夜,奏出如天籁般的律响……

    古骜静静地站在一边,一时间不禁听得入了神……

    就在古骜沉浸在绕梁之音中时,

    原本连贯优美的曲调中,

    却忽闻一丝不协调之暗哑……

    琴声刹那间,戛然而止。

    ——弦,断了。

    那白衣的青年轻抚了断弦,嘴角微勾。

    抬起脸,他望见了隐在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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