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救我？”

    幽冥殿里，暗金色战甲闪耀着朦胧的光辉，无赦正一个人站在殿上。

    他的沉思被我打断，转过身来，看到他暗红的眼眸时，我不禁心中一紧，有些呼吸上不来的感觉。

    无赦深邃的目光注视着我，幽冥殿上的鬼火幽幽地映照出他苍白而俊美的容颜，阴影中，浅薄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个笑容。

    “你猜呢？”

    我：“……”

    不管我如何用语言试探，无赦都一点不接招，反而是他饶有兴致地打量我，让我有种无理取闹的感觉。

    “过来。”无赦转过身去。

    我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走上前去，他的身高十分可观，我并不很想站在他旁边。

    “为什么装傻？”无赦问。

    他并没有看我，也没有用鬼神之眼，似乎只是想和我平心静气地聊一聊。

    “因为……不装傻，我不知道怎么应付你。”我坦白说。

    现在，让我抓心挠肝想知道的，就是无赦为什么救我。

    送主角渡劫的任务已经完成，我无事一身轻，随时都可以滚蛋。

    “不是为了刺探情报么？”无赦话语里似乎有些笑意。

    我看向他的侧脸，他是在笑，却没有嘲讽的意思。

    “嗯，也是。”

    “为了刺探本座心爱的东西？”

    “嗯。”

    “然后拿去给那个蠢货邀功？”

    “……”我不确定他到底有没有在讽刺了。

    “为什么是他？”

    “因为……”他是主角。

    我当然不能这么说。

    “……我和他是好兄弟。”

    无赦回过头来，他的额头宽阔而苍白，眼睛深邃，隐藏在眉骨投下的阴影中，有时候，我会觉得他像一个阴谋家，有时候又觉得他只是漂亮而已。

    这种矛盾复杂的感情，在他注视着我的时候，全都化作紧张，他的气场压制住了我。

    “你不喜欢他，却愿意为了他变老，愿意为了他死，愿意为了他做一切事。”无赦注视着我，“为什么？”

    “因为……我和他是好兄弟呀……”

    “有这样的好兄弟么？”无赦压迫向我，他拿起一缕我的头发，放在白玉雕砌的鼻尖下嗅了嗅，而后抬起头，我们两个人的脸几乎碰到一起，当他的五官在我眼前放大的时候，那种天然塑成的美让我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我没有回答，无赦已经在我眼里看到了答案。

    “你……就像一个指引者，他的每一步，都是你引导的，他人生中的每一个转折，都是因为你。”无赦的呼吸扫过我的脸，我不由自主垂下眼睛，躲避他的目光。

    “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干巴巴地说。

    “你相信有天命这种东西么？”无赦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徘徊。

    “？”为什么突然问到这个问题？

    冰凉的手忽然抚上我的脖子，我感到魔王尖利的指甲，似乎下一刻就会划开我的皮肤，切断喉管，鸡皮疙瘩粒粒起来，我本能地僵住。

    “可是本座觉得，你就像是……那个蠢货的天命。”

    “我……”如果他再追问下去，我就说我以前在仙境里看到过天命好了，反正这种鬼话说给天珏听，天珏都相信了，这个世界的人，比较信这些，而且谁知道大作者有没有设定天命这种东西呢。

    尖利的指甲顺着脖颈一直划到下颌，我不由自主抬起头，正对上幽暗如血的鬼神之眼。

    “回答本座，你是从哪里来的？”鬼神之眼如一盏勾魂摄魄的孤灯，在黑暗的前路上闪烁着，孤独的行路人，轻而易举地被它勾去心神。

    “书外……”我回答，下一刻，撕裂般的疼痛从心脏射-出，如湿黏的蛛网般遍布胸口，“唔……”

    “原来如此，你不能说出天命。”温凉的手指抚摸着我的唇角，将血液一丝丝抹去，吐息缠绕着呢喃的话语，似乎还有冷峻的笑意。

    我瞪大眼睛，眼前一瞬间出现诡异的画面，我仿佛透过无赦的眼睛，看到了我自己。

    我看到那苍白的手指挤进被血染红的唇瓣，挑开紧绷的双唇，而后我的脸越来越近，不，是我的视野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只冰凉而宽大的手掌遮住我的眼睛，眼前顿时暗下来。

    那诡异的一幕却仍在我视网膜中停留。

    我怎么会看到自己？

    下一刻，一个温凉而柔软的东西覆上我的嘴唇。

    “唔……”我震惊，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无赦吸吮干净我唇上的血，我才想起来推开他。

    他的手终于离开我的眼睛，我又能看到他的脸，他的神情依然故我，似乎刚才亲吻我的人不是他一样。

    双重的震惊让我不知道该先说什么。

    “如果真有天命这种东西的话，”无赦的笑意十分明显，他注视着我，“本座倒想挑战一下。”

    离开幽冥殿，我发现自己什么都没问到，反而被无赦套了不少话。

    ☆、第十七章

    苍狗王送我回住处。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无赦在幽冥殿要那样做。

    “苍狗王……你们这里有亲吻别人表达厌恶之意的么？”我问。

    苍狗王“噗嗤”笑出声来：“这里虽然是地狱，可是地狱的鬼都是哪儿来的呢，还不都是人变得，习俗和人没什么大区别，倒是你……幽都王亲你了？”

    我感到脸有些发热：“他只是想吃我的血吧……”

    苍狗王挑眉：“唉，你们一个一个的，在本王面前说这些事，可不是看本王孤家寡人好欺负吗！”

    我奇怪：“你和孟婆还没成？”

    苍狗王咳嗽一声，摇摇头。

    我道：“这事强求不能，既然没缘分，那就算了吧。反正世间的人……不，地狱的鬼多的是。”

    苍狗王仰天长叹：“可惜不是她呀。”

    我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看着五大三粗的苍狗王如此唧唧歪歪，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来到了平行世界的地狱。

    对了，还有一件事！

    我扭过头，盯着苍狗王。

    苍狗王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干嘛？”

    我摇摇头：“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突然看到自己了，好像透过别人的眼睛，突然就看到自己的脸……这太奇怪了。”

    苍狗王“哦”了一声，一点都不意外：“是幽都王的眼睛吧？这很正常，你不是有鬼神之眼吗。”

    我？鬼神之眼？

    我皱眉：“可是……无赦只是用鬼神之眼救了我，我怎么会有鬼神之眼呢？”

    苍狗王促狭一笑：“哎，你还不知道吗，幽都王可是把鬼神之眼分给你了呀，否则你怎么可能完好如初地站在这里呢？”

    无赦把鬼神之眼分给我？

    这种东西也能分？

    我还以为他只是用鬼神之眼救了我……没想到，铜镜中那暗红的双眸，竟然就是鬼神之眼。

    我摸摸眼角，仍然不敢相信。

    “那我也有鬼神之眼的能力了？”我喃喃自语。

    “可惜你修为不够，不，应该说，差得远。”

    “……”好吧，我承认，这回被大作者坑进来，什么新鲜的身体，巨高的修为，完全不是那回事。

    “不过，这样一来，无赦激动的时候，你们两个的眼睛就会共通起来。”苍狗王说。

    那、那是什么意思？

    刚才我看到自己的脸，是因为无赦激动了，所以我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了自己？

    因为无赦激动了。

    等等，无赦根本没有激动吧，怎么可能激动呢，他那若无其事的表情，让我以为刚才的亲吻只不过是一个错觉。

    “七百，你是不是又在想什么淫-荡的东西？”

    苍狗王大喝一声，把我吓得退开一步。

     

     

    地狱里没有平静个两天。

    有一天，我正在屋里刻小人，顺便思考一下新西兰之旅的路线时，鸡公匆匆忙忙地叨开窗户，叫我快跟他出去。

    我把小人顺手揣进怀里，走出小院。

    “怎么了？”

    “糟啦，糟啦，前殿打起来啦！”鸡公尖声说。

    他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跑，穿过长长的巷道，我看到红色的高墙外，暗红色的苍穹上划过一道青光。

    那是……天珏？

    青色飞剑也有很多修真者在用，不一定就是天珏。

    但我本能感觉到，能直接杀进地狱的，多半就是天珏。

    “轰——”

    远处传来一阵爆炸巨响，地面随之震动，我和鸡公摔向两边，我扶住墙站稳身体，直起腰，看到摔得翘着两只鸡爪的鸡公。

    我过去拉起鸡公，鸡公骂骂咧咧：“那混账小子，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就敢觊觎幽都王的妃子。”

    我听的默然，若我不是当事人，定会以为这是一出狗血大剧。

    鸡公抓紧我的手，鸡头转向我，鸡冠一点一点，认真叮嘱道：“妃七百，到时候你就明确地拒绝了他，叫他不要再来我们这里捣乱，让他断了心思，你已经是幽都王的人了。”

    我不知该作何回答。

     

     

    前殿，碧瓦飞甍的屋顶上，一人青衫而立，飘然欲仙。

    还未接近前殿，我就已经感觉到他释放出的神识，强大而刚正，远非普通修真者可比。

    这就是渡劫之后的主角，手执审判之力，放眼三界，无人能敌。

    我一直期盼着天珏早日升级成完全版的主角，可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我却宁可他不要来了。

    因为我实在没力气帮他摇旗呐喊，对他来这里的目的，也没有丝毫兴趣。

     

     

    天珏端正的容貌上笼罩着一层光彩，使他有如降世天神般英武。

    他双目凝向殿下，那里有一个人，身穿暗金色战甲，血红的披风随风摆动。

    那个人的站姿很随意，却无懈可击。

    “邪魔，交出我师弟来！”天珏凛然道。

    无赦勾起嘴角：“你师弟是谁？”

    天珏道：“我知道他就在这里，你不用再藏了，如今，以我之能，你已不是对手。”

    无赦淡笑：“怎么，仙境可好玩，流连了这些日子，才想起来下界找人？”

    天珏神色一变，似乎有几分愧疚，他皱眉道：“承蒙上神眷顾，通知我先行去领那升仙诏，所以才……晚了片刻。”

    无赦笑意更浓，双手抱臂：“片刻？对上仙来说，片刻只是片刻，对凡人来说，片刻就是一生，韶华易逝，弹指百年，你要找的是人是鬼，还不一定。”

    天珏眼中闪过惶然，脸上笼罩的光彩也暗了一暗：“不可能，那么快的，才几天而已……我、我只是去领那升仙诏而已……”

    无赦哼笑一声：“不用问了，你要找的那人，已被我埋了。”

    天珏先是一愣，接着小声问：“什么？”

    无赦抱臂看着他，似乎冷眼旁观，嘲弄不尽。

    天珏小幅度地摇着头，身体微微向前倾，他的手掌伸开，似乎想抓住什么扶一下，却抓了个空。

    接着，他恼怒起来：“邪魔，你休要胡说，素只是被你那魔器害得老了些而已，怎么会……不可能！”

    无赦一笑，扬起手中的天钥：“魔器？你说的是这个？可惜它是来自仙境三十六重天的仙品，并不是什么魔器。”

    天珏一见天钥，立时恨得牙痒痒，祭起飞剑，向无赦斩来：“我今日就替天行道，替天下苍生灭了你这妖魔！”

    前殿狭窄，根本无法承受一仙一魔的斗法，很快被炸成一片废墟。

    两人开始斗法时，我就知道我来错了。

    不跟鸡公多讲，我转身就跑。

    “嘎，妃七百，你去哪里！”鸡公响亮的声音划破寂静的宫廷。

    ☆、第十八章

    我一把捂住鸡公的嘴巴，把他拖到角落里。

    我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被天珏发现。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我听到天珏在我身后大叫一声：“素！”

    他的声音似乎有十分委屈，好像当初抛下我断然离开的人不是他一样。

    然而，天珏并没能追上来。

    鸡公扇着鸡翅膀，正好挡住我，我眼疾手快，抓住前面一条白惨惨的鬼魂，递到鸡公手里，飞快地冲鸡公眨了眨眼睛，然后翻身躲进浓郁的树丛后面。

    天珏赶上时，正看到拉着一条白脸鬼的鸡公。

    他愣愣地望着白脸鬼，试探地叫了一声：“素？”

    白脸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躲在草丛里，大气都不敢出。

    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天珏和白脸鬼面对面站着，天珏的目光有几分疑惑，他抬起手，穿过白脸鬼半透明的肩膀：“素……你是素吗？”

    鸡公“嘎”地挡在白脸鬼身前，伸头叨了一下天珏，斥道：“站远点，别碰我们妃七百……零一。”

    “七百零一？”天珏一愣。

    “嘎，对呀，我们幽都王后宫充实，新鲜血液不断，怎么，你嫉妒？”鸡公扬起头，挑衅地说。

    我暗暗松了口气，还好鸡公反应快。

     

     

    无赦从后面缓步走来。

    猩红的披风垂在暗金色战甲之后，一晃一晃略过玄墨石铺就的前殿大道。

    他的手中握着天钥，苍白的手指扣在暗色的长方形匣子上。

    看到天钥，我心里有些不安。

    “天珏，他在不在这里，你应该很清楚。”无赦低声说道。

    天珏脸色不太好看。

    “你不是在他身体里下了气蛊么？那你不妨找一找，他在不在这里。”

    无赦这话让我忽然想起来气蛊这回事，我也怀疑起来，为什么天珏会感受不到气蛊的存在？

    难道无赦做了什么手脚？

    我一瞬间反应过来，是鬼神之眼。

    鬼神之眼的力量比气蛊更大，自然可以压制气蛊，甚至，切断气蛊的生路，让天珏永远找不到气蛊。

    如此一来，我就自由了。

    不必再担心天珏随时找上门，控制我。

    这样干干净净的一刀两断，我很满意。

    “是你把素藏起来了。”天珏咬牙，逼视着无赦，“把素交出来，否则，别怪我夷平你的幽都城！”

     

     

    “你可以试试。”无赦一笑。

    那一瞬间，我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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