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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徒 第10节(1/3)

作品:《师徒

    胸中似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烧,想要冲破胸膛,想要焚烧这一切,可笑的自己,可恨的他!烧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涌动的恨意和痛楚因为酒意的催发,将他逼得犹如困兽。

    “并非你想的那般……”顾微言伸手握住齐云紧绷的手臂,“是……我是曾经这样想过,但是……我已打算放下这一切,我……我只想和你一起离开……”他神色慌乱,再没有原先的那般从容镇定,结结巴巴道。

    “放下这一切……”青年神色奇异,突兀地笑了一笑,嘲道,“你骗了我这么多年,现在让我相信你……”

    “我还敢相信你吗?”

    袖中刀滑出,轻轻割开白色的衣料,单薄白皙的胸膛露出来。

    冰冷的刀在肌肤上划动,激起阵阵战栗。

    “真想剖开这幅胸膛,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心。”

    顾微言双手慢慢松开,湿润的眼眸中映着那对冰冷的星目,冷意逐渐在心中蔓延。

    “你想……杀了我……”

    “是,我恨不能杀了你……”短匕划过一道雪影,顾微言瞳孔收缩,然而“噗”的一声,短匕却没入他身侧的窗棱。

    我恨不能杀了你,然而十几年的守护已成习惯,又如何能下的了手!直到如斯地步,心中痛不欲生,手中短匕却依然刺不下去。刀锋划过身侧,腰间一松,挂在身侧的海螺掉落地面。

    顾微言撑起身子伸手要去捡,却被齐云狠狠摁下,下身剧痛,齐云强行进入了他体内。

    顾微言一瞬间痛得失了色,呜咽了一声。床事上向来的温柔的齐云,从来没有让他觉得不适过,此刻将他全数的温柔收起后,竟成了伤他的武器。

    齐云的目光是冷的,怀抱也是冷硬的,就连相连处也是冷的,那一份孤绝的冷意冻得顾微言全身哆嗦。

    齐云注视着身下人痛楚的面容,捏紧他的下巴,凑近道:“你也会痛吗,再痛,却痛不过我……”还有什么比倾尽所有付出之后,才发现一切都是欺骗来得让人心痛。

    江南小镇、芦苇丛中的点点温情,曾被他放在心中珍视的那些,都成了无情嘲笑他的把柄,在告诉他是多么可悲。

    “师父,我从来不知你这般厉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玩弄感情,出卖身体。”齐云的目光中是前所未有的鄙夷。

    这利箭一样的目光将顾微言彻彻底底的洞穿,将他全身血液凝结。在齐云的眼神中,他似是卑微的尘埃。顾微言像烫到了一样避开这个目光,狼狈地挣扎,心中遽痛,痛得他忍不住想要蜷起身子。

    他受不了齐云的眼神。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眼神也能杀人。

    他以为自己可以再次活过来,能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拥有一份安稳的幸福。这个眼神却摧枯拉朽般地将他所构筑的种种撕扯得七零八落。

    他沉寂已久的心脏刚开始有微弱的跳动,却已被这个眼神完完全全地杀死。

    眼中的光芒遽然淡去。

    这荒谬的命运兜来转去,只差一瞬,他以为自己可以幸福,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却还嫌不够残忍似的,将他推入深渊更深处。

    伸手握住短匕,刀尖对上齐云胸膛:“放开我。”

    齐云不进反退,两人同时闷哼一声,刀尖如划开一匹绸缎,无声地没入齐云胸膛,鲜血蜿蜒着流到顾微言拿刀的手上,血色在眼中洇开来。

    “你大可以找准了再插……”齐云一手覆上顾微言拿刀的手,轻轻滑动,“对准心脏,一刀毙命。反正……”反正我也时日无多。

    他闭上嘴,狠狠挺动,任由匕首深入,辛辣的痛意和快意直冲脑门。

    “言儿啊,当局者迷。云儿一直以为自己中了毒,活不过三个多月。你想过这些时日他是带着什么心情与你一起吗?”

    洛横舟的声音骤然在脑中响起,顾微言悚然一震,慌忙将匕首抽出,泛着血色的匕首“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顾微言痛楚地闭上眼。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元气大伤

    ☆、眉间雪(六)

    齐云睁开眼,宿醉后的头痛让他忍不住揉了揉额角,强烈的阳光让干涩的眼睛不适地眯了起来。撑起身子,摇了摇昏昏沉沉的头,手指碰到身侧东倒西歪的酒坛。一只一只摇晃过去,恰有一只酒坛内尚有半坛酒。

    他毫不犹豫朝嘴里灌下一大口,辛辣的酒味直冲脑门,他长舒一口气,复又重重地躺下,抬手遮住眼睛,想要重新进入黑暗中。

    此时,却有人不让他这么做。

    “死了吗?”女孩儿的声音突然响起,一只穿了短靴的脚毫不客气地踢了踢他。

    齐云皱眉,不愿意理她。

    “唔,臭死了~醒一醒,臭酒鬼!”女孩儿嫌弃地捏起鼻子,加大力气对着躺在地上,烂醉如泥的青年又踢又踩。

    “滚……”齐云动了动唇,从喉中干哑地挤出含糊地一个字。

    女孩儿愣了愣,掏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敢对她说这个字。当下怒极反笑:“我偏不滚。”

    举起手中的虫笛,尖锐凄厉的笛音从女孩唇边流出,争先恐后地钻入齐云耳内,撕扯着他脑后的神经。

    剧痛让青年忍不住□□出声,忍无可忍地坐了起来,抬头看到面前转着虫笛的女孩,难受地揉额角:“是你。”

    谷之瑶背着手,弯下腰,打量着青年乱糟糟的面容,皱起眉头扇了扇那浓重的酒意,奇怪道:“一段时间不到,你怎么是这幅脏兮兮的样子?我以为洛莽人已是够不讲究了,谁想还有个青出于蓝的。”

    听到“洛横舟”的名字,齐云冷硬漠然的神情忽然有所松动,他踉跄着走到溪边,拘起一捧溪水,洗了洗脸,水面上映出一个须发纠结,神情萧索憔悴的人脸,连他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自从那一天醒来后,顾微言就已不知所踪。

    屋内的狼藉昭示着昨晚发生的一切。齐云瞥见下裳上的血迹,心中震颤,他到底是伤了他,那个曾经被他护在手心,如珠如宝对待的人。

    那个他从来不舍得让他难过的人。

    下意识地想要出门寻他,脚下踩过一样东西。齐云移开脚,那只小巧的釉彩海螺已被踩碎半边。

    默默拾起破碎的海螺,他终是没有再迈出步子。他与顾微言的关系,便如这只海螺,破碎不堪。

    他恨顾微言,恨他工于心计,恨他的自私无情,而顾微言向来便是睚眦必报,冷心冷意之人。没有在睡梦中当场下药毒杀了他,大概是他最后剩的一点仁慈。纵使再见面,也是相互憎厌,又有什么意义。

    他重重地坐下,扬起手中的海螺,几次想要丢掉,却下不了手,最终却将它收入怀中,面前闪过杏花桥头那一张笑靥。刹那间,心痛如绞。

    沈若璎带人来找他,从她口中得知赵文涛身受重伤,却并未丢失性命。她再三劝说自己和她回赵府。

    他拒绝了。

    沈赵两人对他有生养之恩,却无生养之情,他不愿回去面对赵云深仇恨的目光,更不能原谅沈赵两人的所作所为。

    临川的一切都让他避之不及,他毫不犹疑地离开,一路游荡。天为盖,地为庐,沉浸在酒精为他构筑的安宁之中。

    齐云抹了抹脸上的水珠,问她:“你见到洛叔叔了?他还好吗?”

    “洛莽人?”谷之瑶笑吟吟地,“他已经死啦!”

    霎时的沉寂,齐云抬起头望向谷之瑶,良久才道:“你在开什么玩笑……”

    “你不信我?”谷之瑶睁大眼睛,叹了口气,“虽然我很喜欢开玩笑,但也不会拿个死人开玩笑。喏~”她竖起手,纤细的小手指上戴着一枚骨戒,亮给齐云看。

    “这是拿他指骨做的,好看吧?他说等他死后,尸身随我处置。那么大的块头,我怎么搬得动,啧啧。”

    齐云简直难以置信。那个在他记忆中高大可靠,坚实如城墙一般的男人,怎么会、怎么可能!

    不,绝不可能!

    他一把拽住谷之瑶,死死盯住她:“你又在想什么花招?你来中原究竟所为何事?洛叔叔呢?他是不是在你手上!说啊!”

    谷之瑶眉毛打成一个结,娇声喝道:“放开我!”手中虫笛中射出一道极影,齐云只觉得手背一痛,瞬间失了力气。

    “我真是吃饱了撑的帮洛莽人传什么遗言!”谷之瑶揉了揉泛红的手腕,恶狠狠道,眉目中一片阴森煞气。

    她一脚踹向齐云:“‘索命’转移到另一人体内,大概三个月便会三次毒发身亡,哪怕身体再强健,也绝不超过四个月。你难道不曾怀疑,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毒发现象?”

    他怎会没有怀疑……齐云蓦然一震,全身失了力气,艰难道:“是……洛叔叔……”

    “他把毒移到了自己身上。”谷之瑶冷冷道。

    “他什么时候走的……”

    “前两天,你放心,他走得没有太过痛苦。”

    齐云不再讲话,低低垂着头。

    谷之瑶等了半晌,见他只是沉默,拿虫笛戳了戳他:“也不必难过,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死得心甘情愿。”她想了想,把那句“中原人就是矫情”给咽了下去。在他们曼陀罗教看来,死亡只是换了一种形式存在而已,故而并不悲伤。

    她见齐云不理睬自己,悻悻地起身踢了踢脚下的草,左右张望了一下:“冰山脸怎么不在?”她还记得龙蛇岛上青年那一刻都不愿离开冰山脸的模样,自觉有趣,此时见到他形单影只,不由好奇起来。

    齐云身体一僵,绷紧了下巴。

    谷之瑶笑嘻嘻道:“你与他不是形影不离的吗?”

    齐云手指倏然握紧,沉默了片刻,终是冷淡道:“别再提他。”

    “咦,吵架了?”谷之瑶抚掌而笑,“有意思、有意思。当日情深意厚犹在眼前,如今分道扬镳形同陌路。情啊爱啊什么的,果真一场儿戏!”她向来不吝于火上浇油,伤口撒盐,此时戏谑而轻飘的语气顿时挑起齐云内心深处的怒火。

    “你懂什么!”他低吼,如同穷途末路的野兽。

    谷之瑶那副置身事外的兴味盎然,实在太招人厌,偏生她还不自觉,连连冷笑道:“我自然不懂,也不屑懂。情爱纠缠,不过人心。人心善变,你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她转动着手指上的骨戒,继续道:“洛莽人千算万算,也想不到是这样的结局,不知黄泉下,他是何感想。”垂下双眸,罕见地没有再奚落对方。

    “洛叔叔……”齐云心中苦涩,脸埋入双手中。

    谷之瑶突然觉得好没意思,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道:“洛横舟给你的信,你拿去吧!”她定是脑子发抽,才会应下这跑腿任务。

    齐云抬起头来,信封上寥寥几个字,潦草得几乎辨不出来,然而这狂放的笔锋确实是洛横舟所有。他定定地注视着这封信,良久才接过来。

    微颤的手指打开里面的信纸,仅寥寥几句话:

    “云儿,言儿已听我劝愿意放下一切同你归去,倘若已对你和盘托出,此时必然与你牧马南山,无限自在。你心胸豁达,定能理解他,望珍待之,免他流离之苦。”

    “那天,我找到他时,他正靠在一座墓碑旁,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大概在说你和冰山脸小时候的一些事吧!”谷之瑶在齐云身边坐下来,望着面前的溪流出神。

    “他那是时候已是第三次毒发,弥留之际,我问他有什么事未了,他说年纪大了,忘性大,忘了叮嘱你一些事。他那时大概冥冥之中有所感应,放心不下,央我来找你。”

    “他说顾微言看似无情,实则最怕伤情,他愿意放下一切仇恨,已是对你格外深情,让你一定要善待他。”

    “好了,他让我带的信我也带到了,让我带的话我亦不负所托。”谷之瑶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撇撇嘴,“我也懒得再多说,你看着办吧!”中原虽大,看多了也不过如此,她也是时候回龙蛇岛了。

    回头再看一眼,青年肩头耸动,明明艳阳当头,却尤其让人觉得一片凄怆。

    作者有话要说:

    ☆、眉间雪(七)

    芦花镇上有一个顾大夫,用隔壁铁生哥哥的话来说,是个怪人。这个顾大夫,长得真是好看,可惜总是冷冷淡淡的,对人不笑也不多话,但他的医术比起村里的孙郎中好很多呢。不管得了什么病,他都能轻轻巧巧地帮你治好,有钱的收钱,没钱的拿上一条腊肉或是一小篮鸡蛋都行。

    比如此时,他正挽袖将熬好晾凉的枇杷膏盛入罐子中。枇杷她也常吃,这里家家户户谁没有几株枇杷树呢,但是平平常常的枇杷被这人熬成枇杷膏后就能止咳。她上次受凉,咳了许久不见好,顾大夫送了他们家一罐枇杷膏,吃上去甜甜的凉凉的,她的病就好了。

    她歪着脑袋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双白皙的手将一块块凝固的枇杷膏盛入罐子,含着手指的嘴里口水不由得多了起来。

    那个长得很好看的顾大夫抬头看到了她,她不由得缩了回去,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妞儿。”顾大夫朝她轻轻招手,他的声音柔柔的,像是清凌凌的溪水。

    她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慢吞吞地蹭进院子。案子上摆了好几罐已封好的罐子,还有小半碗枇杷膏。

    “喜欢吃?”顾大夫为她拿来一个勺子。

    她舀了半勺,小心翼翼地尝了尝甜味,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对于缺少零嘴的乡下孩子,糖也是一种奢侈的零食,这小半碗枇杷膏自然是当作无上的美味。

    这个顾大夫,也没有别人说的那么难亲近。吃着枇杷膏,妞儿模模糊糊地想。

    去的次数多了,她便和顾大夫亲熟起来,有事没事常常跑到他家去。

    “顾叔叔……”她嘴里含着这人做的粽叶糖,模模糊糊地喊了一声,双手撑着鼓鼓的腮帮子,看着这人忙碌。

    “嗯?”

    “今天跟来你家的那个叔叔是谁啊?”

    忙碌着的动作忽然一顿。

    妞儿等了等,歪着脑袋疑惑地看向顾大夫,他重又忙起来,淡淡道:“问这个做什么?”

    “嗯~”妞儿努力地咽下嘴里的糖,有些担忧道,“这个叔叔好凶。”

    这话从何说起,顾大夫眉头一剔,看向妞儿。

    “因为他带了一把好长的刀。”这傻妞儿不认识剑,看到那青年身材高大矫健,佩着一把长剑,全身上下都是武人的江湖气息,便觉得害怕。再瞧见他看向顾大夫的眼睛,像是要活吞了他一般,小小孩子心头便直觉自己心爱的顾叔叔要遭殃,立刻将人挡在身前不许靠近一步。

    “妞儿这是在担心顾叔叔?”顾大夫眉毛舒展,轻轻挠了挠女孩儿头顶,“别怕,只是顾叔叔的一个故人。”

    这个顾叔叔的故人,用隔壁铁生哥哥的话来说,也是个怪人。他身上带了好些盘缠,据当时在场的铁生哥哥来讲,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白花花的银子。这些银子足够去镇中心买下一个稍大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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