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在旁问道：“其间你可曾醒来？或听得什么异常声响？”

    孙小仙茫然道：“小人白日里甚是疲惫，故而什么都没听到。难道……难道真的是我那老哥哥出殃了？”

    村长的脸色异常的难看，这件事无论如何与自己的孙子脱不开关系，心里怒火中烧，却也不知该向谁发作，便阴沉着脸说道：“找，都给我找，无论如何也要找到这具尸体！”

    话音刚落，忽听有人冷笑一声，楚昭转头一看，是那疯疯癫癫的老婆婆，她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黑洞洞的门口，乐得合不拢嘴：“这回躲不掉了。报应啊，该来的总会来的。”

    这句话楚昭不明白，赶忙问：“报应？什么报应？”

    村长怒道：“你个老太婆，贵客面前说什么呢？孙子都被你养坏了！”

    老太太这一回却不怕她男人发怒了，只道：“我年纪也大了！不怕哪个来害我！他们也太猖狂了，我就说给你这后生听听，也许你们还可以想想办法。这种事情已经持续好多年啦，每七年就发生一件灭门血案……村子里人口越来越少，这个村子是被诅咒的，生下来的男童都活不成，是她的报复，是她来报仇了……”

    第175章 河神案4

    “她的报复？她是谁？”楚昭敏锐的意识到老婆婆口中的她应该是一个女人。

    “她是我最小的妹妹，历来最不听话……”老婆婆念叨着，这时候恰好玉娘进了门，老婆婆突然惨叫一声，哆哆嗦嗦往后退去。

    “她来了，是她来了，如容，对不起，对不起，姐姐不是故意的。”老婆婆就和见到什么厉鬼一样，哆哆嗦嗦往后退去。闹得玉娘一脸莫名其妙。

    王武这时候牵着一条大狼狗回来，愤怒的瞪了一眼自己奶奶，拉着玉娘跌跌撞撞往里面走。

    村长无奈地看着这一幕，尴尬地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对着楚昭几人连连道歉。

    老婆婆却对孙子的冷淡毫无所觉，只是激动不已地不断重复着：“和她死的时候一模一样，都是死人入土之后又活转过来，一月内，一月内就会有祸事发生，你等着看吧。就算烧了寨子也躲不过的……”老婆婆一边嘟囔着，一边被一个年青妇女扶了下去。

    这些话没头没脑，看上去像是老年痴呆的样子，很多事情可能老人家自己也闹不怎么清楚。

    韩起睡眼惺忪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肩膀上驮着儿子，一大一小穿着同款睡衣，以同样的姿势揉着眼睛。

    “起来了？”楚昭走了过去，自然而然地和韩起接了一个吻，又亲了亲儿子凑过来的脸蛋，笑道：“正想着要问你的，昨天在水里，究竟是什么东西伤了你？”

    韩起皱起了眉头，似乎自己也有些疑惑：“这就是我对这个案子感兴趣的地方，水里的确有条怪鱼，但是怪鱼也就是大一点而已，并没有什么稀奇，但他旁边还有一个人型物。”

    “一个人型物？”

    “水下我没怎么看清楚，看着像是一个人，但是又有一双蛇一样的眼睛……”说到这里，韩起把儿子从肩膀上抱下来。楚玄小小一只，在人高马大的韩起怀中显得特别稚嫩。

    楚昭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皱起了眉头，问道：“人在水里怎么呼吸？”从祭祀开始到韩起将人救上来，整个过程时间很长，楚昭有这样的疑问并不奇怪。

    “我也没看清楚，大约是个人形而已。”韩起捏了捏儿子的手，不怎么耐烦地问：“可以吃早饭了吗？”

    发生了这种事，韩起还是只想着吃，未免太粗神经了一点。这也实在不能怪他，他本来就是这种人，还能指望他一瞬间从没心没肺的恶棍变成圣父吗？所以楚昭也不搭理他，兀自沉吟道：“这也能解释那道士腿上的乌黑手印，果然是有人的拉他下水，可是这个人的动机是什么呢？难道这就是传说中作祟的蛟龙？”一时又想起自己收敛时看到男尸的眼珠子动了一下，心里不由蒙上一层灰扑扑的阴云。

    他也算历了不少事，却没有一个这样离奇，他隐隐觉得这个案子的真相比以往的更加惊人……

    虽然没吃饱饭有些不情不愿，但韩起还是乖乖跟在楚昭后头，像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大狗。骑在他肩膀上的楚玄百无聊赖的四处乱看，突然他眼睛一亮，对着大槐树那边拼命挥手。

    楚昭注意到张牙舞爪的儿子，问他：“看到谁了？这样开心。”

    “有个小哥哥在那边。”

    楚昭只以为是儿子新交到的好朋友，还挺奇怪的，因为楚玄虽然一贯活泼，但是并不怎么喜欢和小孩子玩。

    “哦，你小子挺厉害，比你两个爹爹都强。”因为自己有交际障碍，虽然在系统的帮助下掩盖了过去，但是楚昭对于儿子的交际能力培养还是很重视的。“什么时候认识的小哥哥。”

    “昨天晚上。”被表扬的楚玄得意的尾巴都要翘起来了：“小哥哥和小姐姐见面，小姐姐一直哭啊哭，小哥哥就给她道歉，然后小姐姐就打了小哥哥一下，把他打倒了……”

    “闭嘴吧你。”楚昭闻言大怒，怀疑儿子是看了什么幼儿不宜画面，急忙去捂他的嘴。

    韩起道：“好了好了，不就是妖精打架吗，儿子想要娶媳妇就努力长大的，看你这汤团一般软塌塌的模样，谁愿意嫁给你呢。”

    楚玄被爹爹一番话伤了心，嘟着小嘴说：“小哥哥都有人嫁，阿玄的鳞片更漂亮，也会有人嫁。”

    这番话声音太小，两个大人也没理会这孩子在嘀咕什么，因为他们已经来到了昨夜停尸之处。

    虽然尸体不见了，棺材，白布，草席却都还在，四周也没有脚印及其他任何痕迹。天枢正在那里忙忙碌碌的做检查。这家伙自称是楚昭身边的道童，还在旁边装模作样地点燃七根细香。

    “怎么样，看出什么来了么？”韩起问道。

    楚昭目瞪口呆地看着躺在地上的那具男尸，问道：“不是被偷走了吗？莫非是你们偷的？”

    天枢耸耸肩：“不是偷的，是捡的，就在那座柴草垛子里。”

    “这是怎么一回事？”楚昭问道。

    韩起揉着眼睛，一副没睡醒地模样，一边打呵欠，一边回答：“在灵堂我就发现了，那男尸根本就是活人假扮，虽然极力抑制，但还是有呼吸的，不过看你那么认真的做仪式，我也就没有多言。只看他要搞什么鬼。”其实是因为韩起看自己媳妇做法事看得呆住了，这种事当然不能拿出来随便说。

    “这么说，那活人是村长的孙子王五藏在里面的……”根据后面发生的事情，楚昭迅速推断出了这个结论，但是他旋即皱起了眉头：“他是想要做什么？莫非认为那怪物晚上还要来，所以找人埋伏吗？他想杀了那怪物？”

    替心上人的父母报仇，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举动。

    韩起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反正棺材里的孙小仙是拿着刀，黑驴蹄子和糯米等辟邪之物的。"

    天枢道：“属下有一件事想不通，王五恨那怪物，找人伏击他可以理解，但是尸体上后来的齿痕是怎么回事？”

    楚昭疑惑道：“后来的齿痕？”

    天枢点点头，戴着手套指给楚昭看：“陛下请看，这尸体看起来像是被一种猛兽咬伤的，其实真正的致命伤根本不是动物的齿牙，而是刀痕。这伤处虽然已经极力掩盖，但是依旧看得出伤处齐整，没有舌舔齿咬的痕迹。而齿牙的痕迹是后面添上的，我怀疑是狗牙。”

    “你是说，这家人在死亡之后，还被人用狗咬过？目的是故意毁坏证据，让仵作无法验尸？”

    “恐怕是这样。”

    楚昭闻言，不禁意间就想起了王武和他那条狗——昨日王五那种愤怒和伤心并不像作假，可是他那么喜欢玉娘，为何要杀了她父母？

    莫非……

    韩起似乎知道楚昭在想什么，点头道：“我也是怀疑王五，他来的时机太巧了。倒像是故意不叫我们单独接触尸体一样。所以我假意离开，和天枢偷偷守在窗外。因为那怪物没有来，孙小仙就自己爬出来喝酒，酒里早就被我放了药，他倒了之后，我让天权将他放入柴草垛子里，将男尸藏了起来。”

    “然后呢？”楚昭追问道。

    “然后我就回去睡觉了啊，现在还是又困又饿的。”韩起抱怨道。

    楚昭简直恨不得打他一顿，觉得这厮越来越可气，难道是到了七年之痒？

    天枢看了韩起一眼，心想：陛下你布置的任务，这位妻奴不完成哪里敢回去睡觉？

    不过当着韩起的面，天枢只能微微一笑，老老实实答道：“回陛下，昨晚令主担心陛下和小殿下的安危，所以才提前离开的，不过却让属下等人偷偷跟着孙小仙。闹出尸体丢失一事之后，孙小仙第一个就去找了王五，所以王五才会带着狗出去，却是去寻找尸体了。不过有本神医在，就算他的狗是哮天犬，也发现不了尸体在我们这儿。”

    楚昭这才知道自己错怪了韩起，不由十分内疚，看着他的眼神更温柔了几分。

    韩起显然深知什么叫打蛇随棍上，立刻对楚昭宣布：“现在可以回去吃饭了吗？”

    楚昭：……

    “那个怪物到底出现了没有？”楚昭想着王五既然对这件事涉及的这么深入，想来也不会料错，那么昨晚的陷阱究竟有没有捕捉到猎物呢。

    韩起点头道：“出现了。我叫天权跟在他后面。现在可以去吃早饭了吧？儿子都饿了。吃完饭我就带你去抓妖怪啊听话。”

    被爹爹推出来当挡箭牌的楚玄迷茫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傻乎乎地重复道：“吃饱饭抓妖怪。”丝毫没有意思到他自己也是世人眼中的异类。

    作者有话要说：过会还有一更。

    第176章 河神案5

    吃过早饭，几人便出发去山上打怪兽。路过龙溪边上，只见王五和玉娘正在一棵大柳树下吵嘴，楚昭耳朵好使，就听见随风飘过来几句对话。

    “你听我解释，真的是那怪物将你爹的尸身拖走了。”

    “骗子！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还是女孩子可爱啊，虽然在发怒，但是声音也像是唱歌一样。一时又想到王五古怪的举动，就不太看好这对小情侣……

    替别人操了一会儿闲心，楚昭低头颠了颠背篼，背篼里装着儿子，韩起在前面带路，父子三人一人一顶草帽。一路上都有天权留下的记号，楚昭他们跟着一路往困龙山而去。

    因为他们走的是通往后山的羊肠小道，所以道路甚是崎岖，且路边的枝枝蔓蔓没过人膝，似已久无人行。

    走了一阵，天枢就累得气喘吁吁，他舞文弄墨还在行，体力就有点跟不上，坐在一旁的山石上捶腿叹息：“深山藏猛虎，爬到现在，再要我说困龙山关着一只恶蛟，我简直一点质疑都不会有。穷山恶水必然养出这样的凶畜。”

    楚昭嘲笑他：“不是深山藏古刹吗？”

    沿着羊肠小道拾级而上，他们终于见到了后山的道观，其上高悬一块泼墨石碑，上书“普玄观”三个大字，下面又写着一行小字：本门禁地，不可擅入。记号在此处就断开了，一队道士守卫在那里。虽说是道士，看着却很有些凶神恶煞的怒目金刚之相。

    莫非这些事情，真是普玄观上搞出来的？如果说个体杀人有时只是犯罪人格作祟，变态根本不需要什么动机，那么一个组织作案，则绝对是具有一定目的性。杀人是想要掩盖什么吗？恶蛟作祟的传言究竟是真是假？韩起看见的那只怪物又究竟是什么？

    楚昭突然想起玉娘所述的，他弟弟正是要去后山摘杏子树，之后才出现了怪事。莫非做下杀人血案也想要掩盖的秘密就在这后山里？但这一切和王五又有什么关系，他是受害者还是加害者？

    天权闪身出来，跪地禀报：“我一路追到此处，那假扮僵尸之人钻入后山便不见踪影。我上山看过了，洞口不少的道士把守着，我担心其中有诈，便在此等候主人做决定。”

    苏溪道：“若干蹊跷事都与这镇妖石碑，后山禁地有关，我等不如悄然潜入，探查个蹊跷。”

    楚昭不言语，那山洞里有什么说不准，他带着儿子，就不大想去冒险。

    谁知楚玄却十分兴奋，趴在竹筐里提意见：“阿玄去山洞玩。”此时他要有条尾巴，一定会拼命的摇起来表达自己想去探险的意愿。

    韩起伸出铁铸的大手摸了摸儿子毛茸茸的小脑袋，一锤定音：“就去山洞。”

    楚昭真想对这父子两个傻白甜大声咆哮：呵呵哒那是住着不知名怪物的山洞，不是儿童游乐场好么？

    楚昭三人正在张望间，忽听得有人冷笑，楚昭回头看去，见山门前站着昨日见过的道士。道士眉头一宣，怒喝道：“你等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上门挑衅！”

    苏溪嘻嘻一笑，挡在楚昭面前，问他：“你师弟还活着吗？”

    “你这不男不女的妖人，怎么对我白峦师兄说话来着？”一个小道士急忙狗腿的拍马屁。

    “哦，白卵师兄？果然很像。”苏溪这厮天生有个神通，就是会吵架，因为别个骂他他也不生气，总是笑嘻嘻的，回嘴时又能击中对方最介意的点。

    然而白卵师兄显然没有这种宫里锻炼出来的心理素质。普玄观在江南一带可是横着走，何曾受过这等羞辱，道士当下勃然大怒，挥着拂尘对苏溪扇来，苏溪眼疾手快，闪身上前。他的身法圆滑，那道士居然近不得他的身体，反而连连受制，其他几个挎着刀的道士看得同门要吃亏，齐齐扑了过来。那架势不像道士，浑似街头的泼皮无赖一般，半点没有出家人的清静无为。

    “真是不要脸。”天权低骂一句，他是见不得心上人吃亏，当下就要跃入战团，却听得一人高声道：“无量天尊！”

    正准备打群架的众道士回头一看，忙不迭停下手，唤一声“清直太师叔”，便再不敢言语。

    楚昭循声望去，只见山门内缓缓走下三名道长，为首的一人举止端方，温文儒雅，面下几缕长须飘飘，背后的两名道长也均有仙风道骨之态，其中一人就是昨日楚昭等见过的，主持作法祭祀河神的那位。中间这位，只怕就是普玄观观主的得意弟子，清直道长。听说李观主闭关修炼，早就不问这些俗事，是以观中大小事务，均由这位清直法师负责。

    昨日作法的那位喝道：“白峦，你还不算内门弟子，就带着一帮师弟恁地胡闹，还不快快退下。”一句话既维持了观主的脸面，也撇清了自己的责任，果然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那白峦脸色一暗，恨恨瞥了楚昭等人一眼，低头退下，其他外门弟子唯他马首是瞻，也纷纷跟着往外跑。

    清直道长稽首道：“几位道友见笑了，贫道疏于管制，刚才多有冒犯，还望几位海涵。”

    楚昭回礼道：“真人何出此言，也是我手下性情急躁，不识礼数。”

    “道友客气，我观二位气度非凡，似非寻常之人，我已经听清正说过了，道友原是上方山乌见禅师门下？”

    楚昭心知这是考校自己师门来了，乌见禅师当年是大楚玄宗第一高手，他的弟子，可不是嘴上说是就是的。于是楚昭笑着打了个机锋：“无寻常无非常，无非常无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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