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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余孤剑话平生 第17节(1/3)

作品:《唯余孤剑话平生

    黑夜之中天地无光,却有无数高墙凭空升起,切碎天地,飞沙走石。

    可百里之外,却是月明星稀,晴空万里。一行人静默地站在山岗上,看着远处地平线上一团巨大的黑烟翻滚着,轰鸣着,夜风中,一股冰冷至极的寒意从那处遥遥传来。

    “春月秋华多少,过往云烟不复,风雨飘摇几时休,江山依旧逍遥……不羡世人不羡仙,只羡一枕黄粱觉,醉梦千年酒……”

    “……冰崖玄冢枉然,魔窟无量沧桑,白驹隙下人如水,万载如歌凭谁唱,不求仙神不肖魔,只叹大道之下蝼蚁横,天地不仁刍狗哀!”

    月下,一袭白衣的男子抚琴而歌,沁如珠玉,妙如幽兰。他微笑着半阖着双眸,仿佛已醉倒在这无边月色下,歌声中的苍凉也不能让他沉陷。

    然而天地却已沉陷。

    他身边的人恭敬地站着,却有一人又惊又怕,此刻忍不住出声:“白羽衣,你到底在做什么?”

    此人一身锦衣,面容却有些苍白,正是那日被白羽衣追杀至绝境的柴铭。

    这些天他被白羽衣抓住,并未受什么虐待,可是却见识到了这人的诡异之处。每日白羽衣都要寻一地方唱这首曲子,他本还笑这人竟学这些青楼楚坊的手段,一连一十三天,他也只敢在心里鄙夷几句罢了。倒是焦心对方答应他的另一件事,眼睁睁看着柴跖安然无恙地赶路,他恨极难消,绝不容忍他活着回到柴家,可白羽衣不动手,他也不敢造次。

    今日见那远处随着歌声,黑烟四起,遮天蔽日,间或看到砖墙条石偌大一座建筑若隐若现,直把他惊得目瞪口呆,心中哆嗦地想着,莫不是这白羽衣不是人?见他琴音渐了,忍不住开口问出声来。

    白羽衣睁开眼睛,淡淡地挑动琴弦,面上依旧带着那缕温柔的微笑,“只叹大道之下蝼蚁横,天地不仁刍狗哀,说的不正是我们这些人么。”他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冰崖即开,魔窟当现。这无量迷城,足以将来到大漠的人一网打尽。”

    “若你那弟弟肯给我玲珑古剑,此时我倒可以放他们一马。”

    “可是人啊,总要在选择之后才来后悔,你说是不是,柴大公子?”白羽衣丝毫不理会柴铭变得铁青的脸。柴铭冷哼一声,“你答应的事情,何时兑现?”

    白羽衣轻笑一声,“急什么,你这模样如何当得起柴家主人。”

    “你要反悔?!”柴铭又惊又怒。

    只听“啪”地一声,柴铭面颊红肿,踉跄倒地,白羽衣抽出一方丝帕擦拭着双手,“我反悔你又能如何?”他轻柔地看着涨红了脸,恼怒不甘的柴铭,目中闪过一丝失望,“喜怒形色,毫无城府,即便你做了柴家主人,也是被人利用的份。我到真有些犹豫,要不要跟你合作。”

    柴铭闻言知道自己太过着急了,暗道不好,他已什么都没有,他怎能什么都没有?!一咬牙,扑过去拽住白羽衣的衣摆,“不,只要你让我当上柴家主人,我什么都答应你!”

    “哦?什么都答应?”白羽衣淡淡道,似是非常感兴趣。

    “说说看。”

    柴铭仰看着白羽衣黝黑无情的双目,颤声道:“柴家所有产业,在下愿上交五成红利。你,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白羽衣摇头失笑,“只怕我要你做的,你做不到呢?”

    “我,我做的到……”柴铭心中惊惶不已,怕是连话都没有听清楚。见状,白羽衣也不恼,只淡淡地开口,“那么,先笑一个给我看。”

    柴铭一僵,他此刻如何笑得出来?况且他趴伏在地上,百般狼狈,而白羽衣却衣着整洁站在他面前,周围还有仆役看着,那要求又是如此孟浪,他面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在白羽衣含笑的目光中,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忍辱负重,倒还有些可取之处。起来罢。”

    柴铭心中一松,连忙站起来,却是再也不敢生出其他心思。

    白羽衣拨弄着琴弦,“正午之时,我们入城。”柴铭看着他,有些惶惑,“入城?你,你不是说那是魔窟么?”

    “你知道它为何叫做魔窟?”白羽衣瞥了他一眼,柴铭一惊,见他并未责怪,才干笑道,“我怎知。”

    “无量迷城隐藏在天地之间,需冰崖‘钥匙’现世,方能开启。我族持此秘法已有千年,这迷城每次开启,都要有鲜血活祭,地上生灵,地下虫豸,都逃不脱迷城的力量。”

    柴铭惊心于他告知这样的秘辛,忐忑不安:

    “既如此,为何还要入城?”

    “因为,迷城正与冰崖相对,同样是一处世外宝藏。”

    白羽衣轻笑着,只说了一句话,柴铭看着那黑烟的目光骤然灼热起来。

    “冰崖只有古剑传人能进,而迷城,则是见者有份。”白羽衣目含深意,“可若是流连三十日不曾出来,便会化为迷城的养分,一同与这座城池消失在这天地中。进去之后,你可要跟紧,否则迷失在里面,我可不会救你。”

    白羽衣见他冷静下来,暗暗点头,移开目光看向那擎天迷城,目中却泛起一丝忧虑。

    冰崖的钥匙不知是哪位古剑传人,一同被困进去,也不知迷城血祭是否能绞杀那人。若不能,实为心腹大患。

    沁凉的夜风似是带了杀气,卷起白羽衣雪白的衣裾,让沉默的柴铭打了个冷战。

    城内。

    浑天暗地,飞沙走石。

    俄尔有一两声短促的惨叫声,如闪电掠过黑暗,转而一片死寂。楚离眯起锐利的双目,也不过看清寥寥数丈。

    天空不见星辰,不见月光,初时还能看到的巨墙如一道暗影渐渐隐没。

    他,就好像被封闭在了一个死寂的空间里。

    无声,寂寥。

    楚离却能看到,那无边的琉璃世界,所横亘的巨大伤口在缓慢逼近。如同一个蛰伏的猎人,在悄无声息地靠近自己的猎物。纵横交错的裂隙如无声的巨吻,正如包饺子似的倾轧过来。

    其中暴乱的力量,令楚离隐隐觉察,这与那方墙破土而出的力量如出一辙。

    楚离的手已握住了剑柄,他的精神已凝聚在一处。

    近了,斜地里的一条裂隙已悄然而至,楚离也似一个平静的猎人,等待着猎物放松的那一刻!

    十尺、九尺……

    就在楚离的剑势几乎以不可攀升之势一点点上升时,左肩衣衫忽而一凉!

    就如同蓄满洪水的峡谷骤然坍塌,身体的本能,已让楚离身形变换,手中的剑,终于出鞘!

    “吟!”

    清越至极的剑鸣如一道闪电,撕裂空间,刺破这寰宇内的混沌。

    也当真撕裂了空间。

    琉璃世界整齐地裂开一道“伤口”,无比磅礴的冰霜之力轰然而出,滚滚洪流却锋锐如剑,在那靠过来的东西身上轰了个正着。

    “轰隆隆!”“轰隆隆!”

    剧烈的震碎灵魂的轰鸣声,在狭小的空间急速回荡,震得脚下大地瑟瑟发抖,而楚离也借着惊鸿一瞥,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偷袭自己的东西。

    面上勃然变色!

    青色条石砌就的巨大墙面裂开一道光滑齐整的剑痕,鲜红的血液从裂口汩汩而下,带出了无数虫豸尸体,甚至还有累累白骨与人类的肢体五脏!

    空穴来风,从这裂口中吹来的却是淡淡的甜香,楚离连忙闭气,却也吸入了一丝。

    心中一凛,暗暗皱眉。可身体上并无不妥,就在这时,那豁口如流光般窜出几道黑烟,绳索似的残影层层叠叠,砸在地面上,化为数十头马匹大小的黑豹。

    “吼吼!”

    “嗷!”

    此起彼伏的守吼仿若森罗地狱,黑暗中亮起一双双暴虐的幽绿双眼。真真如一盏盏明灯,照亮了四周。

    墙!

    四面封闭的高墙上看不到顶,左右全然封死了所有退路,而更可怕的是,它是活动的!就像一个收紧的布袋,四面墙无声无息向内碾压着本就不多的空间。数十只黑豹,有的被吞入墙中,也仍睁着幽冷的眼睛,诡异而平静。

    楚离目中冷然,那被剑气撕开的豁口已开始蠕动着愈合。涌动着的血水尸骸,似在诉说不甘。

    是不是这里面的许多白骨,都是这样被活生生吞噬,化为这魔窟的食粮?

    剑光再起,便是万古冰河!

    或许,这其中也有天地之境的武者,没有死于强敌对手,却是这样无声无息消失在世间。

    剧烈的寒流充斥在这十数丈见方的空间中,冰冷的白霜如女子温柔的双手抚上墙面,细纱般轻柔铺开。

    寒冷的白雾腾起阵阵浪花,模糊了白衣,也模糊了人。

    楚离目中锐寒冷漠,他的剑也变得冷漠起来。

    嗷呜一声,无数黑影拔地而起!迅捷如风,轻似云烟,爪牙却利若罡刃!楚离身形一侧,长剑微转,已将四五头扑咬而来的豹子斩落。身形不停,长剑嗡地一声,恐怖的霜白如一场风暴肆虐开来!

    血水成冰,墙体咔嚓嚓的钝响声中,收缩的速度变得缓慢起来,便是那些速度极快的豹子也是一滞。

    沉吟一瞬,楚离想起方才那方墙破土而出的惊天巨响,有了主意。

    只见白衣飒然,剑气凝作一股冲霄剑势荡涤在周身,越积越深,越凝越厚!几可见隐约剑影化为实质。几息之后,长剑震动的越发厉害,从来垂于身后的乌黑长发也被这无匹的力量掀起,水草般荡涤起来。

    仿佛知道这一击非同凡响,已经收缩至十丈距离的方墙,倏地化为一道瞬影,向内合拢!

    “轰!!!!”

    “轰!”“轰!”“轰——”“轰轰——”

    剧烈震颤由小变大,仿佛一阵风,动摇了整座城池,青石墙面上青光流转,幽色靡靡,连连颤动。

    终于,西南一角响起一声惊天霹雳!

    楚离从未如此清晰的感受过重楼霜降,万古冰河的力量!纵然他料到在狭小的空间里引动数量庞大的天地巨力,极有可能突破这诡异的牢笼。可是,却没有想到,威力竟至于斯!

    万古冰河撞在那方墙上,余波反击到另一边,楚离刺出第二剑的时候,便携卷了这些余波的力量,轰然击在同一处地方。而后,白衣身影在这方寸之地急速变幻,一剑快过一剑!一剑胜过一剑!第三剑带动的力量已急如骤雨!第四剑却是大河滔滔,第五剑时,长剑一转仿佛惊涛怒啸,待第六剑剑气汇聚的时候,隐隐有地裂天崩之势,至第七剑,已天如铅块,地若金刚,长剑在其中,举步维艰。

    肌肉跳动着,楚离生生完成了第八剑。而第九剑时,时光仿佛缓慢了下来,每一秒过去,剑的位置仿佛都没有挪动,却又好似动了。楚离的心神陷入一个空白杳然的境界,安之若素,却也能清晰感觉到那缓慢的让人疯狂的过程。

    在这静止的境界中,仿佛过了一万年,又好像只有一瞬。空气被压缩的仿若实质,凝固如冰。

    这时,一丝丝崩裂声,如冰帛乍裂,响在耳畔。

    黑暗里,只见无数惊虹撕裂空间宛若白莲初绽,霜天晓角,锐寒无方!

    第九剑,成!

    九剑剑意,皆是万古冰河!却生生以不同剑招合出一套滚雪球般的剑法!只见眼前琉璃世界以周身为中心炸裂开来,暴虐力量涌入经脉,楚离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视线中方墙轰然碎裂。从那龟裂破碎的缝隙中,一道道可见的霜白剑气冲霄而上,空气荡涤出一道清晰的波纹,延伸向四面八方。

    沙石炸散,绞碎了黑暗,隐约的星光从天空垂落,刹那即逝,却给了城中苦苦挣扎之人,一丝希望!

    楚离强忍伤势,抓住那一闪而逝的机会,脚尖一点,已在星光消失的瞬间,迅速掠入那黑雾后面隐约可见的一处光亮缝隙。

    顿时眼前一亮,毫光大放!

    这竟是一片星空!

    极美的星辰遍布在漆黑的空间中,上无天,下无地,仿佛一步之间,便从地面踏足到了罕无人迹的宇宙之中。脚下虽是虚空,却能清楚感觉到一股沛然清气托在足底。上下四方都是闪耀的星子,更远一些还有瑰丽的星璇闪耀着,又或许,他现在所在的地方,也同样是茫茫宇宙沧海一粟的某个星群……有的发亮的星子恒久不变,有的却极快地爆发出剧烈的亮光,而后向内塌陷,湮灭在一片虚空中。

    还有的星子仿若流星一般迅速划过,拖出极为瑰丽的烟尾,如雨般没入更远的星空。偶尔与另一些星子撞击,便爆发出一片炽烈的光芒,碎片飘散开来,有的被周围的星子力量碾碎,有的则静静漂浮。

    楚离怔然。

    这里似乎上演着宇宙星辰的演化,从出生到消亡,是如此美丽。无数岁月浓缩在这短短片刻,楚离似乎觉出一种超越时光的怅然,仿佛捧起的细沙从指间漏下的无奈。似乎无论如何努力,无论,这中间的过程如何灿烂,最终的结果,也早已注定。

    恍惚了一瞬,楚离的目光再次坚定起来。

    手中有剑,未到最后一刻又怎能轻言放弃?轻笑一声,楚离长剑一震,心神再无迷惘。剑心不灭,吾道不止!与苍天何干?!与死亡何惧?!便让他看看这诡秘的星空,究竟有何秘密!

    身后方墙的豁口早已消失不见,已与四周一般无二。

    目光锐利,楚离冷冷眯起眼眸,正自猜测着星辰变幻与轨迹的关系。忽地,体内真气一跳,似乎一股微弱的力场让真气向着左前方倾斜。

    这个方向,星子并不密集,反而很是稀松。楚离蹙眉感应片刻,沉吟一瞬,便下了决心。足尖轻点,瞬间极静变为极动,白衣身影恍若流星追月,余光中四周的星子已扭曲成一道道明亮的线条。

    与楚离猜测的一样,脚下聚气时,便能感觉到一团团清气轰然聚拢过来,虽一踏即碎,但这微弱的借力已足够腾挪。

    楚离额上见汗,他本就在与“无”剑对抗时受了重伤,修养十日勉强恢复五成,如此激烈地动武,全身经脉仿若撕碎了一般痉挛地疼痛。

    可他不能停下,这些星子运行浓缩了岁月,也加快了速度,很多时候迎面而来的星子猝然加速撞过来,即便躲了过去,星子间撞击的冲击力量,也足以抵得上天地之境的强者八成功力的一击!

    那是一种棉柔的力道,仿佛熠熠星光轻柔又诡秘。无声无息地渗入经脉,让楚离的伤势更加雪上加霜。

    “如此下去,待真气告罄若还寻不到地方落脚……”

    楚离心中掠过一丝担忧,飞驰的速度随着那力场的增强越发快了,真气几乎如开水般沸腾起来,几乎要透体而出!

    到了!

    眼前忽然出现一席数百丈大的白玉平台,上面坑坑洼洼地堆着一些建筑物。白衣身影猝然一缓,片刻后飘然落在平台边缘。

    这地方似乎有很多年头了,平台上一些倒塌的石柱,斑驳的雕刻早已模糊不清,楚离目光扫过,停留在一处塌了半边的屋檐下。那里露出一片桌角,在他看过去一瞬间,上面灰蒙蒙的地方,竟亮起了一丝青光。

    体内真气欢呼雀跃,楚离却沉静下心神,缓步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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