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之褥[出书版] 第1节(2/3)
作品:《蜘蛛之褥[出书版]》
稍长,戴着耳环。
在当时校规严格的北王寺高中,敢戴耳环的人屈指可数。
而且,久隅总是戴着小小的银质耳环。
……久隅的监护人,舅舅樱泽宗平是岐柳组的成员,这些都让人越来越怀疑久隅。
又因为左眼下的伤疤,大家对他的印象就更加恶劣了,在学校里也开始叫他“刀疤脸”。那个伤疤,是因为中学时候就跟真正的暴力团分子混在一起的结果,这种流言也开始悄悄流传开来。
于是无论北王寺的老师们也好,弓道部的部员们也好,连好好调查一下都没有,就把久隅定为了犯人。这对神谷来说是无法原谅的。不管怎么说,也应该听听久隅的说法,深思熟虑后再定是非,这样想着,于是神谷在放学后把久隅叫到了二年级的教室。
“这么说,事件发生的时候,久隅你正在和同班的泉川,那个……在旅馆里是吧?”
“是爱情旅馆,在那里休息。”
“因为会给泉川同学带来麻烦,所以才没有跟老师说吗?”
是顾虑到女孩子的名声问题所以才故意隐瞒吗。久隅嘲讽似的眨了眨眼睛。
“傻瓜,才不是那样!”
“那又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不会有任何改变的吧。”
“诶?”
“这次的犯人不管是不是我,都不会有什么改变吧。我有暴力团的背景,人品不好也是事实。”
“就因为洗也洗不清,所以连辩解都不想了吗?”
“算了吧,连本人都已经这么说了。”
神谷认真地绷紧了脸。
“久隅,就交给我吧,我会追究到底,找出真相,绝不让你受到不公正的处分。”
久隅的眼神仿佛是在看着什么令人厌恶的东西一样,然后突然移开了视线。
“真相什么的,真是烦死了,我是被停学也好被禁令也好,都跟你没关系吧?快点处分下来吧,让他们随便去说好了!”
说完就从桌子上站了起来。
神谷急忙追上了正在向门口走去的久隅,抓住了他的手臂。那双不需要练习就能够轻松射箭的手臂,意外地非常结实。
“喂,还有什么事吗?”
久隅近距离地看着神谷的脸,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我讨厌这样,无辜的人就这样被冤枉,我无法装作没看见。”
“……”
仿佛感到苦闷,久隅微微张开唇吐出一丝叹息。
那双茶色的眼睛紧紧盯着神谷。
“也就是说——你要成为我的同伴吗?”
同伴。听到这个词,神谷犹豫了。
所谓的同伴,前提就是要肯定对方,并且相信对方。有时甚至要歪曲事实来进行判断,从而使对方处于有利的境况。
——站在这种偏颇的立场,真相也会被掩盖的。
失去真相对神谷来说是不可原谅的。而且不如说是害怕比较恰当。害怕看不清真相,造成无法补救的错误。
由于真相被掩盖所造成的,自己的家庭就是这样。
现在这个家,已经不再是神谷的心灵可以栖息的场所。开朗的母亲,亲切的父亲,总是喜欢缠着自己的年幼的妹妹,都变得疏远起来。
——已经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为了不再犯错,所以想要用自己的这双眼睛,不受迷惑地去看清真相。
“我不会成为你的同伴。”
久隅的眼神动摇了一下,又回复了原样。
“但是我想让你明白,我会对真相穷追不舍的。而这样的结果就是,我也许会站在你的一边……”
突然觉得嗓子里苦涩起来。
“神谷你啊。”
久隅伸手抓住了神谷的脖子。
“什么真相真相的,别说得那么高尚了!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打动别人了吗?”
喉咙被捏得好痛,神谷向后退去。但是久隅的手毫不留情地继续抓紧了他的脖子,指尖陷进了颈部薄弱的皮肤。
“……久隅……住手……!”
后脑部铛地一声受到了冲击,撞到了窗玻璃上。秋风从开着的窗外吹了进来,吹动了面前的久隅的前发,露出变得有些异样的眼睛。
“神谷你,有女朋友吗?”
不明白他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要问这种问题,神谷的睫毛抖动了一下,肯定了“有”。脖子被捏得好难受,以为久隅的手就要松开了,却还是一个劲地加大握力。
神谷挣扎着从狭窄的呼吸道的缝隙中维持着呼吸。
“那么做爱也有过的是吧?”
有做过,神谷没有那样回答。
肺里的空气稀薄起来,开始感到眩晕。
……如果更加认真地抵抗,就可以推开久隅。但是为什么自己没有那样做呢?
眼前开始变得模糊起来的时候,神谷仍在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
也许是已经厌倦了吧。
在这个被称为青春期的时期,尽是用不完的精力,被愚笨的心以及不自由的立场所束缚的“现在”,也许是自己就是想要从这之中得到解脱吧。家人,朋友,恋人,什么都已经无所谓了。
在文武双全的优等生面具下,自己却是这样的优柔寡断。没有办法毁掉这一切并从中逃离。
神谷感觉到那就像是要将自己扼死一般的灼热手指,甚至已经成了切断“现在”,将自己拯救出来的手。
夕阳照耀下久隅的脸,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凶暴,好像要吻他一样靠近过来。
“我啊,经常在想像。”
久隅的吐息抚上了神谷的唇。
“这张故作清高的脸,在跟你女朋友做的时候,是怎样的动着你的腰呢?”
下腹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抓着神谷脖子的手摆动着,“铛”地一声,神谷的后脑撞在了窗玻璃上,一瞬间脑海里一片空白。仿佛被一片光晕笼罩着,眼前失去了色彩。
久隅的手松开了,神谷渴求着空气,激烈地咳起来,身体慢慢地滑倒在地板上。出现了贫血的症状,眼前似乎有银粉在纷纷飘落下来,银粉的数量渐渐增加。穿过那片亮光,神谷看见久隅正傲慢地抬着下颚俯视着自己。
那脸上正在浮现出黑色的嗜虐的笑容。
神谷就那样横倒在地板上,失去了意识。
久隅在那之后不到一周的时间里就自主退学了,然后两个人就彻底失去了联系……
“花菜很喜欢吗?那真是太好了。”
木内露出可以媲美身后窗外那片宽广的秋日晴空的爽朗笑容。
“真的帮了大忙了,也请替我向真由道谢。”
“我家的老婆,因为能跟神谷检察官一起逛街,高兴得不得了呢。因为她太高兴了,连我都觉得有些吃味了。”
木内用玩笑的口气说着,把眼镜往上推了推。
“那还真是抱歉了。”神谷口头上道歉着。
“诶,就因为这个,从早上开始就觉得不爽了。”
木内把记载案件的文书堆在神谷桌上。
“公诉期限就快到了,最起码今天也该理出点头绪了吧。”
现在神谷手上负责的案件有二十三起。
“要想让检察官开动起来,就去泡足以对心脏造成威胁的浓咖啡吧。”
拿起文书堆最上面的一卷,神谷望着那比自己年长五岁的检察事务官的背影。
和木内开始一组工作,是在去年,神谷从横滨地方检察院调职到东京地方检察院本部案件课的时候。
检察事务官对于检察官来说,是和秘书一样,如同手足般的存在。对于事务官来说,工作内容也不仅限于事务工作。
检察就是对从警察那里上报的事件进行是否需要起诉的判断,然后在起诉的情况下判定是否有罪的工作。之后指示警察进行二次搜查和追加搜查,有时检察院方也要参与暗中潜入调查或者住宅搜查这种配合警方一起进行的行动。
在这些各种各样的情况下,周旋在明暗之间辅佐检察官工作的,就是检察事务官。
检察厅在籍的检察官大约有两千人,检察事务官却有八千多人,仅从这些数字上就可以看出事务官承担的工作比任何人都要多。
神谷目前为止也曾经和几位事务官在一组工作过,木内是最为优秀的一个,合作起来非常默契,掌握的法律知识很丰富,对于检察官的工作也很了解,总是可以做出准确的反应行动。同时也不忘尊重年纪较轻的神谷。
四年前木内和大学时代就在交往的,曾经担任橄榄球队经理的妻子真由结了婚,是个很适合短发的爽朗女性。除了好像正在烦恼现在还没有孩子,神谷没有见过比他们更加和睦恩爱的夫妻了。
……木内的存在,有时会令人产生耀眼的感觉。
无论在哪里他都是属于光明世界的人,在木内的世界里,草木在阳光的沐浴下茁壮生长着,到处都充满了积极健康的事物。
和他比起来,自己的世界——
不可思议的是,明明属于完全不同的世界,从早到晚在一起行动,却从来没有对木内感觉到疏远过。这对于神谷来说是很难得的。这恐怕是因为善解人意的木内能够准确地把握神谷的状态,在不知不觉之间就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吧。
木内宏太郎,是最好的工作拍档。
和久隅拓牟再次见面,是在那次电车相遇的半个月之后。
十一月中旬的一天,在新桥的办公楼里发生了一起案件,势力强大的暴力团加纳组的干部遇害了。神谷和木内一切赶到现场,配合警方的搜查工作。
在时间允许的范围内,神谷想要仔细地查看现场。不想通过警方的搜查报告,而是用自己的眼睛来确认事实。神谷在现场也不能过多地干预搜查,总感觉好像被警察监视着一样。
“少爷驾到了啊。”
本厅组织犯罪对策部的前辈刑警佐古田一见到神谷就开起玩笑来。从那晒黑的方脸上浮现出厌烦的神情。
对于以暴力团为对手进行交锋的武斗派组对部刑警们来说,好像特别不喜欢像神谷这种带着知识分子习气的检察官。
但是尽管被揶揄,又被排斥的目光盯着,神谷也没有在意。
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就是擦亮眼睛,阻止搜查朝着错误的方向进行下去,追寻着真相完成搜查工作。
当嫌犯被起诉的时候,根据案件系刑警做出的搜查报告,和公判部检察官也会发生嫌犯是否有罪的争论。神谷的资料准确度很高,对于顺利判决十分有利,在公判部检察官们中有着很好的评价。
“少爷,被害者是在这间内室里被狙击的,看到之后可不要晕血噢。”
佐古田刑警的忠告并不夸张,在这间加纳组经营的不动产公司的接待室里,墙壁和地毯上到处都是飞散的血迹,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腥臭的铁锈味。看来被害者大概是因为受到被狙击的冲击力之后又倒在沙发旁的茶几上。打磨得很光亮的天花板上被粘稠的血染成了一片黑色的血海。
“真是残忍啊。”
木内在旁边喃喃地说着。
“腹部和胸部遭到三连发的狙击,使用的是xtp弹,由于伤得太重,被害者朝仓在被送往医院之前就死了。”
年轻的法医站起来说明。
xtp弹是一种接触人体之后弹头就会膨胀,杀伤力被强化了的弹药。凶手确实是做好要置朝仓于死地的准备而来的。
“啊,怎么回事,还挺平静的表情嘛,难道你有无感症吗?”
走进接待室的佐古田刑警,看着神谷的脸,用恶劣的口气说道。
“嫌犯是岐柳组的安浜,现场有目击者,刚刚又接到在安浜家搜出了凶器的情报。这家伙之前因为用枪杀人被判了十三年。由此看来,这起案件应该是由加纳组和岐柳组的火并导致的,不过这也只是推测。”
看着那仿佛组织的碎片一样倒在地板上的人,佐古田撇了撇嘴角。
“就算抓到了凶手,这边也会编造一个精彩的剧本,判决就是根据这个的吧。”
神谷冷漠的视线扫过那个人品有如暴力团干部一样恶劣的刑警。
“判决结果到底是不是杜撰,那不是我们的工作。”
“好啦好啦,真是的,每次都要伺候这个有洁癖的少爷,你也真是辛苦呐!”
佐古田同情地拍着木内的肩。
亲自了解现场状况之后,神谷他们被穿制服的警察送出了大楼正门。穿过熙熙攘攘的新闻媒体记者,迅速走向等在路边的车。
突然,神谷感到胸口处传来一阵压迫感,令人窒息。接下来一只大手开始带着戏弄的意味揉摸胸口。
“没带着凶器真算你走运了。”
略带沙哑的低音在耳边响起,这个声音是……
神谷抬头看向旁边贴近的男人。
坚挺的下颚,棱角分明的面部线条。茶色的虹膜,左眼下的伤疤。暗灰色的西装外披着黑色的长大衣。
是久隅拓牟。
震惊过后想想,久隅出现在这里也并不是不可思议。
这次的加纳组干部遇害事件,跟敌对的岐柳组有极大关系,而久隅正是岐柳组的人。
“你就是负责朝仓案件的检察官吗?”
“啊,是的。”
“看来是正在怀疑我们这边的安浜呐。”
他的情报好迅速,恐怕在警察内部也有内通者。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久隅伸手揽住神谷的肩往回走。神谷看向一脸担心的木内,用“不要紧”的视线回应了他。
“不管过去跟你有多少交情,我都不会透露情报给你的。”
“这样啊。但是,安浜是我舅舅的手下啊。你从我这里打探情报不也没什么损失吗?”
“……”
虽然不愿跟暴力团有什么瓜葛,却又不想放过这个可以轻易得到情报的机会。
“那辆白色的车就是检察院的车,你坐到后座席吧。”
神谷加快了脚步,一边摆脱男人结实有力的手臂,一边小声对他说着。
位于麻布的樱泽金融公司的本部大楼。
在副社长室里靠窗的接待座位上,神谷和木内并排坐了下来。朴素的革制沙发质地上乘,感觉很舒适。室内放置着几盆绿色观赏植物,大大的落地窗可以观赏到市内的景色,从二十一楼俯瞰下去十分壮观,因为窗是朝向六本木方向的,晚上想必一定是满目辉煌的华丽夜景。
“我不认为是安浜做的。”
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叼着烟,久隅这样说着。
“安浜以前曾经长期服刑,的确是个恰当的理由。加纳组向岐柳组组长派出过杀手,造成了重伤。所以作为组长最信赖的手下,我舅舅樱泽宗平咽不下这口气,就决定要报复。在那时,能下定一去不复返的决心的人,就只有我舅舅的手下安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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