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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香[出书版] 第18节(1/3)

作品:《冷香[出书版]

    「千岁醒了么?」

    我含糊不清唔一声:「怎么?」

    「该用晚膳了,服侍您起身可好?」

    已经这么晚了?我在枕上转头向窗上看,果然已经薄暮金红,答应了一声:「起吧。」身体依旧疲乏,漫长的午睡丝毫没有让我恢复体力。

    晚膳用到一半时,龙成天才回来,外袍一脱,来不及换衣,过来端起我的汤,咕咚喝了一大口。汤浓香滑,他眉宇间有浓浓的疲倦,却不显得颓丧。

    底下伺候的人,慌忙给他布好碗筷铺下座椅,他却对我这碗汤情有独钟,一斜身在我坐的梨木椅里,挤出点空子坐下,仰头把汤喝完。

    一晚上我看他神情总有点不妥,平静的有点过头了。

    「喂,你有什么事想说?」

    他声音低下来:「你这两天精神很不好……」

    我打断他:「太医都没说什么,许是太累了--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就睡了。」

    他很困难的吁一口气,「小竟,后天又要选一批才侍入宫。」

    我眨了好几下眼,才反应过来他说什么。

    「哦,选呗。」

    他停了一下说:「你也知道,多数时候不过是一种政治牵制……我不会喜欢他们中间任何一个。」

    我打着精神说:「嘴别这么硬,说不定其中就有那惊才绝艳的,你现在把话说满了,回来后悔,我可要笑的。」

    他咬牙切齿想说什么,却终于没说。

    第二天,第三天。宫中沉浸在一片微妙的安静中,静中有声,都在窃窃私语。

    杨简的话说一半留一半,很隐晦的劝解我,龙成天很大一部分是为我着想,才同意再纳一批才侍入宫,以堵朝堂上悠悠众口。我不作声听他说话,只觉得好笑。

    我有想不开么,要他来劝我?况且他又不是个好口才的人;龙成天要做什么事,自然有他的充分理由。我扔下笔,揉一揉额角。

    我干嘛总让自己这么累呢?现在已经不同于以前了。他已经又变回了那个一诺千金、雷厉风行的铁腕皇帝,我呢?又何须画蛇再添足?

    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重伤垂死的他,有没有我,关系不大。

    有些觉得好笑。就算是三年前,有没有我,关系也不大吧?倒没从这角度去想过,如果三年前……我和,明宇走了,龙成天是不是就一蹶不振,重伤死去?

    这个问题只是个假设性的问题,因为世事不可能推倒重来一次。我那时选择了他,而伤害了明宇,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也没有理由回头。

    明宇问我过得好不好……若我答他过得不好,然后再和他走,我把自己当了什么,又把明宇当了什么?

    他……应该值得更好,而我,早就失去了可以和他比肩的资格。

    现在的生活如此充实,是吧,是充实。衣柜里填满华美衣裳,箱里匣里全是名贵首饰玉件,案头摆满书折,即使再忙,龙成天仍然每天回来用晚膳……

    低了一会儿头脖子都酸了,我放下笔懒懒问:「太后她老人家现在在做什么呢?」

    小陈斟酌词句,回说:「太后……正在选秀。」

    我一愣,他躬下身,「今天上午是一批,午后一批,刚听得那边院里敲过钟,想是已经开始了。」

    我笑着站起来,「有意思,咱们也看看去。」

    步辇轻快稳当,我一迭声催促,回宫这么些天,还是头一次兴致足足去做一件事。

    选秀……我忍不住失笑,那些男子也用个秀字,真古怪。敲敲脑袋,当年白风不也是这么被选进来的么?明宇却不是……想到明宇,胸腔里不知道哪一处莫名刺了一下,霍霍的疼。我甩甩头,集秀宫已经在望,前头有人响亮的喝一句:「皇后驾到--」

    步辇没有停顿,直接抬进了集秀宫的院门。院里靠东墙站了两排人,一眼望去有的着青衫,有的穿白衣,凝目仔细看,果然都灵秀动人,各有千秋。

    龙成天老小子,倒是很有……艳福。

    不知道这么形容恰当不恰当,心里好笑得很,步辇落地,我扶着小陈的手,慢慢踱下来,进了宫门。

    殿上已经站了两排男子,现在已经全跪在两旁,让开了道路。

    这就是权势了……我从中间走过的时候,殿中静的很,让人莫名的有些心悸。两旁跪的人,心中都在想些什么呢?

    说来这些天都没去太后那里串过门,她穿着迭云锦绣的一件宫装,端正居中而坐。一旁的几个女人都穿着富丽的宫装,戴着耀眼而华贵的首饰,不过……凄凉就是凄凉,涂多少粉戴多少首饰也是遮不住的。

    我向太后躬身,「母后气色甚好,儿臣心中甚慰。」一句话说得自己鸡皮疙瘩都全体站立起来。

    太后淡淡说:「皇后日理万机,这等小事,原不用你操心劳神。」

    我一笑:「太后说哪里话,后宫之事,儿臣责无旁贷。」

    我站直身,太后身旁已经设好我的座位。

    等我坐下,那几个宫妃命妇盈盈向我下跪,「见过皇后千岁。」

    一片莺声呖呖,好不动听,其实这些女人个个恨我恨得要死……真滑稽,我和她们的仇,在于我独占了龙成天的宠……这种荒唐至极的理由,在这个畸形的后宫中,却是天经地义的仇恨根源。

    我愣了一下,太后咳嗽了声,我才恍然说:「起来吧。」

    一旁侍立的女官看看太后,得到示意,捧着册书念道:「赵远征,一十七岁……」

    被念到名字的少年,便上前几步,站到正中来。大概有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头,一脸文秀,两眼晶莹闪亮,穿着件月白的长衫,束着书生巾,很是清秀儒雅。

    太后问了两句话,点头示意,于是那人便退下去,女官再念下一个。

    我刚才进来时兴致勃勃,现在却莫名的觉得意兴索然。

    这么些大好少年,站在这里让变态的老太太,和寂寞的宫妇们审看挑选,真是讽刺又荒唐。但更可悲处,是双方都认为这是件隆重庄严之事……

    满殿里都是人,我却觉得深深的孤独。

    这里,根本没有我的同类。

    「皇后?皇后?」

    我回过神来,太后涵养甚好,并没有愠怒的神色在脸上,只是说:「你看这人如何?」

    我注目向下看,殿前站了一个少年,白衣似雪,发乌如墨,身姿美好之极,如玉树临风,双目如星,点点璨灿的光芒直能醉人一般。

    「孟觉,一十八岁。京城人氏……」那女官朗声念着,殿前的少年微微垂了头,分别向太后和我行礼,举止优雅,身形纤瘦了些,真如琼树玉芝,望去美不胜收。

    太后点个头,她虽然脸色沉静,不过任谁也知道这少年是一定入选了。

    「千岁。」

    我头也不抬,唔一声。可小陈只喊完这一声,便没下文了。

    我抬起头来,「什么事?」

    「孟侍书来向您问安。」

    我要想了一想,才明白这孟侍书是谁。「你没有告诉过他么?我事情多,他们不用早晚来问什么安。」

    小陈说:「都跟他说了,只是他十分恳切……」

    这个人想什么呢?想和上位者套近乎,应该去找皇帝,或是去找太后那老娘儿们,找我做什么?难道他想近水楼台先得月?

    我把笔扔下,对这些新选才侍,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情绪。他们父母把好好的儿子生养这么大,就是为了来替皇帝充实后宫,作嬖幸娈宠?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生下来就扔了的好,起码还少操些心、受些罪呢。

    「让他进来吧。」我将案头的东西拢一拢。

    天热,地下的毡毯撤了,小陈引着那孟觉进来。

    小陈当然不用说,软底的鞋子踏地无声,但孟觉姿态既美,行走间也没有动静。直到他站定了要下拜行礼,我淡淡说了句:

    「不必多礼了。」

    他停了下来,但仍然躬身为礼,「见过皇后。」

    我点个头,「孟侍书请坐。」

    他轻声道谢,在一边坐下来。我继续看手里的文书,漫不经心问:「孟侍书还过得惯么?思礼斋里的房舍刚整修过……」

    「吃住都好,是皇后为我们安排的么?」

    我抬起头来瞥了他一眼,笔端蘸了墨,在纸上飞快书写。

    「我只是让内府划了支用过去。」

    「皇后天天如此?」

    「嗯?」

    「如此忙碌操劳。」他微笑。

    我不置可否,把签好的文书发出去。

    「若是月钱不够使,宫里有许多差事可当,比如文史阁抄录,一个月还有四两,内侍院帮理,一个月也有四两。」我点个头,「你看,宫里也可以用劳力赚钱。」

    他轻笑:「早听说皇后经济厉害,果然名不虚传。」

    我唔一声:「孟侍书若没事情,我不多留你了。」

    这话可是说的不客气之极,但有什么关系呢,我是皇后。

    就算是太后她老人家来了,送客的权力我也还是有的。

    他站身来,却说:「皇后若是有余暇,我想请皇后一起出去走走。」

    我意外的抬眼,他浅笑盈盈,「辜负了春光,总不能连夏风也不去吹一吹。」

    我放下笔正视他。这个人和我想的有些不一样,他……世家子弟中,竟然能出这么个潇洒人物。

    我合上书册,笑了出来:「好……那就出去走走……不过你想去哪里?」

    他只是笑,却不说话。

    宫墙长长的,他和我并肩而行,似乎一点也不怕被人看到他违制逾礼。

    「你想得皇帝的宠眷?」我直接问。

    他摇头,笑:「不是,不是的。」

    「那你进宫来做什么?」

    他直言不讳:「我想见见皇后,所以就来了。和我想象中一样,皇后果然惊才绝艳。」

    我骇笑,这小子……分明是在调戏我!

    「我可不想得帝宠……不过,皇后肯不肯分我一些眷顾呢?」

    我承认我是个胆大包天的人物了,可是我居然被这人吓得连退了两步。

    孟觉踏上一步,我退了一步。明明我身有武功,地位高贵,身后不远处就有侍卫,可是这个美貌少年,居然让我觉得压迫力十足。

    他忽然笑出来:「原来我的脸长大后是这样子。」

    我愣了下。

    他笑着抚上我的脸,「章公子,我现在叫孟觉。不过,以前,我曾经叫白风。」

    我张着口,半天合不上。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笑一笑:「其实我最想去见的人不是你。不过,其它人没那么容易找,不像你,现在的皇后,目标如此显着,所以,我就直奔你而来。」

    「你见过我师傅的,是不是?你身上的功络,是他替你理的?」

    我茫然的合上嘴,缓缓说:「你是白风?还是……宁莞?」

    他一笑:「都是,章皇后,初次见面,我的身体,你用的合适么?」

    我和他在内室,对坐着凝望彼此。

    「说起来,你倒真是得天独厚……我就可怜得多了,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一个正在成长的孩童……」

    我笑着打断他:「那又怎么样,反正你本来的脸,也是张娃娃脸。」

    那张漂亮的脸上有些羞恼:「你……」

    我笑着摇头,「好好,不说这个。你是怎么过的?」

    「为什么不说说你?」

    「我没什么好说的。」

    「哦,我也是很简单……那家的儿子不听话,因为课业不用功被责打,醒过来,变成了我,还当是撞邪,请了道士来冲我洒狗血,烧黄符。我多机灵啊,赶紧装傻,再说真话,非把我当妖孽烧了不可。」

    我笑不可抑。虽然他并不是穿越了时间和空间,但是我们的经历却在这里交迭了。

    「我师傅呢?还有那个……明宇呢?」

    我愣了下。

    「你怎么和皇帝黏了上呢?」

    我说不上来。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没再问。我勉强笑笑:「你还有没有再练武?」

    他点头,「简单的心法练过,哎,等下,我的眉毛有这么直么……」

    他凑过身来捧着我的脸反复细看。我又想笑又觉得荒谬。

    「哎哎,轻点轻点……」

    「不该这么直,我有想过,我长大了之后,眉毛应该斜一点,就这向这里……要飞出去……」

    「行了行了,松开……」

    「鼻子不错……」

    「好了,已经不是你的脸了……」

    室内的气压好像突然凭空降了好几度,耳后隐隐有一丝风吹过。

    宁莞的动作顿住,我慢慢回过头来。

    龙成天站在门口,眼神幽深,定定注视着我们。

    第七章

    我站了起来,掸掸根本没有沾灰的袍子,惯性的说一声:「回来了?」

    他点了下头没有说话,那个孟觉……哦,又或是白风,啊,也许叫宁莞,也站起来,规矩行礼,「见过皇上。」

    龙成天是不是有所误会?我嘴唇动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突然觉得自己很恶趣,这种诡异压抑的气氛之下,竟然非常非常想捧腹大笑。

    「你先回去吧……思礼斋若是住不惯,我让人给你换个地方住……明天再过来,我们说说话。」

    他躬身道:「是,那下臣告退。」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总觉得宁莞脸上那表情,也绝对不是恭敬畏惧,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像是也在偷笑。这小子,似乎不知道害怕两字怎么写。

    不过,两世又或是三世为人,又还有什么值得害怕的。这个人和我是初见,但却在心底觉得已经认识他好久。明明没有深谈,却觉得对方完全明白自己心里在想些什么,或许是我们独特的经历,造成了这种奇妙的局面。

    他从容而去,我掸掸袖子,「传晚膳吧?」

    龙成天道:「好。」

    晚膳摆了满满一桌,我舀了口汤,口感香滑异常,想到宁莞那灵动的眼睛,俏皮的表情,不觉好笑。

    这人壳子里的灵魂应该已经是个成熟的人,可外在表现出来的,居然还是那么天真,童趣十足。

    「……今天心情不错?」

    只听到后半句,我含笑应了声:「是,这次新进的才侍倒是很有意思。」

    龙成天若有所思点点头,「难得他和皇后投缘……那个孟侍书,听说颇有才名。」

    我道:「是么?我没听说……或许明天问问他。」随便吃了些东西,我端起茶漱了一口,「你慢慢吃,我再去干会儿正事儿。」

    指头刚触到书页封皮上,忽然腰间一紧,整个人被大力向后拖去。

    「喂……」我声音里带上了威胁:「我今天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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