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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香[出书版] 第1节(2/3)

作品:《冷香[出书版]

过大太监责罚小太监,打板子抽皮鞭是家常便饭,甚至听说过有把生石灰摁到太监阉过的下身……呕,想起来就叫我不寒而栗。

    从门缝里看,来的却是个太监。只是身形高大,体型修长,披着件太监们外出才披的绿斗篷。

    以前没打过交道,难道是又介绍了新客户?

    我跟明宇说我有私房钱,倒不是假的。我做的这种买卖赚点小钱,贴补生活,不叫私房钱叫什么?

    冷宫的人没月例钱过日子,要是自己不想办法搞点钱,整天吃那种猪都不要吃的馊食,我和明宇早熬成了猛鬼二人组了。

    吃的穿的、点的蜡烛灯油、窗上糊的纸、床上的薄被、烧的炭盆……还有明宇吃的药,样样都是额外贴钱弄来的。

    那人走到了门跟前,轻轻在门扇上叩击,三下重的一下轻的。

    我放下心,轻声招呼他:「喂,钱带来了?」

    那人不作声,递过一个纸包。

    我接过来,捏捏又掂掂。还行,把袖筒里的纸摸出来递出去。

    那家伙把纸接过去后,和其它人反应不一样。

    之前那些人无不是接过去就走的,这个却把纸打开来看。

    东方隐隐有些鱼肚白,风一阵冷似一阵,吹得那纸页哗啦哗啦响。

    「喂,你看什么啊,快点走吧!」

    他不动,还是低头看那张纸。

    这宫里的铁律是太监不可识字的,这个家伙看什么看啊?

    我紧一紧头的兜帽:「快点走,别让人碰见。」

    他把纸往怀里一揣,我扭头往碧桐宫方向走。走了两步却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回头一看,那人站在原地并没走。

    这家伙……倒不怕人看到。

    不理他,我加快步子回去。今天有钱,中午托人给明宇炖点有热汤的菜吃……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急急地走,到了碧桐宫的后门处,伸手去推门的时候,我突然愣住了。

    刚才我忽略了一件事─那个人走路有响声,我刚才光顾怕冷没注意。

    ……太监那种软底的鞋子,凭你有多胖多重,走路也不该有那种轻微的咯咯声。

    那人的斗篷底下穿的是什么鞋子?

    在我印象里,杂役穿的也是软底布鞋,只有侍卫……还有地位高的那些大人物,穿的官靴里面有硬的填充物!刚才那人为什么不是穿太监的鞋子?难道那个不是太监?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话,是不是……他不是太监那种尖细的阴声,所以不开腔?

    越想我越怕得厉害。

    他打开纸看……刚才我以为他是怕我蒙他,才看看上面有没有字的。

    现在一想,这很有可能不是个太监,所以他在看纸上写的是什么。

    像是当头被泼了一盆凉水,我足足发了一大会儿的愣,才推开门闪身进去。

    他姥姥的,难道夜路走多终遇鬼?是不是哪个太监漏了风声,还是他们的主子们口风不严,得意忘形!我心神不定,慌慌张张回房。

    明宇还睡在床上,沉沉未醒。

    我靠着门喘几口气。

    皇宫黑得像个永夜之城,那些人想碾死我和明宇这样的小人物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人权?平等?自由?

    哈哈,你做梦吧!这是封建时代,君主集权,没权力没地位说什么都是白搭!

    桌上有个碗,我摸起来不分冷热灌了一通。

    肚里奇寒,打个哆嗦,我才慢慢冷静下来。

    不要慌,不要慌……我每次给那些太监东西,都是黑天,他们看不清我脸。就是刚才,我说话的时候也是压低了声音,应该捉不到我的小辫子吧?再说,要捉我的话,刚才把我捉个现行更方便,这才叫铁证如山,俗话说捉贼拿赃啊。

    现在我都回来了……

    兴许只是个太监介绍来的别的人,比如某个想风雅一把的高官朝臣……

    不对。那样的人不能在天明宫门大开前来到这里,一定是宫里的人。

    ……也许是侍卫?

    越想越头痛,干脆不想。反正最坏的都这样了,死都死过一次,还有什么好怕……

    目光抬起来……明宇还没有醒,他难得睡这么沉。

    我……还是担心的。说不上来是担心什么,是怕死,还是怕别的。

    可能我怕的,就是未知本身。

    天渐亮了,窗上发白。

    我觉得嘴里苦得很,一低头看到手里拿着个药碗。

    我的天,我刚才不分凉热,竟然把昨晚给明宇煎的咳嗽药喝了!现在才觉得嘴里苦,苦得我脸都皱成一团,急急跳起来去漱口。

    那个担心,暂时被抛在了脑后。

    等我一切收拾好,去领早饭,其它人都领完了我才走过去。

    一小串钱不显山不露水,在袖子里就递了过去。那个小太监眼珠灵活,拿了钱的手向后一缩拢进袖子里,一手掀开桶盖。

    本来应该已经被盛空的饭桶里面还有两碗饭,一小碟咸菜,两个煎得油汪汪的鸡蛋。我拿碗把鸡蛋盖上,端着饭往回走。

    明宇去漱洗,我呼噜呼噜把粥喝了,嚼了两口咸菜,扒完白饭,动作那叫一个风卷残云。

    我在外面逛半宿,皮都差点冻破了,早就饿得不行。

    明宇一进门就讶然:「你也吃的太快了吧?就不怕噎着。」

    我把嘴一抹:「都跟你这么慢,饭早凉了。快点吃,我还要去送碗。」

    他坐下来,筷子翻一翻荷包蛋:「怎么两个,你没吃?」

    我笑笑道:「我早吃完了,你没看我嘴还油汪汪的呢。今天煎了四个蛋,我的两个吃过了。你快点吃吧,都要凉了。」

    他嗯了一声,夹起鸡蛋来咬了一口。

    我满意地伸伸懒腰,去看看茶水房的小太监有没有给烧热水。我喝凉水倒无所谓,可是明宇要是喝凉的,肯定又咳嗽。

    明宇安静的吃饭,我把两个人的衣服要洗的拣在一起。

    碧桐院角落里有眼井,我提水倒进盆里,拿槌衣棒「梆梆梆」地敲衣服。手指冻得通红肿胀,像红萝卜一样,僵得都不觉得冷。

    我端了一盆拧了水的衣服回去的时候,却隐隐听到外面整齐的跑步声。

    是侍卫的动静!本来这外面的夹道也会过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个动静一下子让我心惊肉跳起来,抱着盆飞快往回跑。

    第二章

    碧桐宫虽然是冷宫,可是地方却不小。我上气不接下气,转过一边侧门冲进向南的院落,忽然脚底下被人绊了一记,身不由己扑倒在地,手里的木盆一下子翻在地上,洗好的衣服又沾了一层黄土。

    还来不及爬起身,有人扭着胳臂把我掐起来,一道细绳从手上一勒在手腕上缠了两圈。我睁大眼只看到一个面无表情的侍卫,后背中了重重一拳。

    「看什么看,快到前院去!」

    「这是……」一句话说了个头,又挨了一下狠的。这一下中在腰上,痛得我两眼一黑,下半句话登时咽了下去。

    那人扯着绳子把我向前拉。跌跌撞撞,顾不了眼前脚下只能向前,背上痛得要断了似的,一吸气腰里就生疼。

    脚底下又绊了一下,转过影壁墙,到了碧桐宫前面的那个大敞院子。

    篮球场大的地方,已经密密站满了人。前面正对着的一间正堂,台阶上摆了一张太师椅,有个穿宝蓝缎子的人坐在椅上,手里端着碗茶;台子底下跪了几人,看不清脸。

    我心里惶恐不安,不知道这个阵仗是不是为了我的那件事。

    明宇呢,明宇不知道在哪里?

    台子上坐着的那人咳嗽一声:「都到了?」

    一旁有人躬身答:「回刘管事的话,除了北院,碧桐宫所有人等全在此处。」

    那个刘管事声音尖细,让我突然想起在现代的时候用保丽龙磨玻璃时,那种让人牙酸的吱吱声,像是一根钢丝锯在耳膜上来回锉,让人直打哆嗦。

    究竟是不是为了我的那件事?

    那我倒不怕。我卖字的时候从没露过脸,声音都低;再说,字也是用左手执笔写的,这一件双手写字的本事还是小时候被变态的外公逼出来的。

    这么一分神,那刘管事的话就漏听了一句:「居然连库中官银也偷盗了出来,这可不是掉脑袋就能了事的……」

    偷银子?

    那刘管事在台上说:「趁早自己出头认了,省得牵连旁人。」

    不是卖字,是偷钱,这应该不会扯到我身上。虽然痛得要命,还是大大松了口气。

    谁想那刘管事一声冷笑:「不认是不是?小陆,出来认一认。」

    有个小太监向前凑了一步:「回您话,给我这包钱的是碧桐宫左院里的白侍书!」

    这声音耳熟,不就是昨天晚上给我药的那小子?来不及想其它,领子一紧,被人提了出来向前拉了就走。胳膊被扯着,高不高低不低,直不起身来,膝盖在青石地上拖一路,我连苦都叫不出来,身旁的人一松手,就趴在了台阶下。

    「好个白侍书,身为侍书淫乱宫闱,天恩浩荡饶你不死,在碧桐宫里不老实安分、反省罪责,竟然又做出偷盗之事!你这种不知耻、不知死的东西,看你都脏眼!乖乖供出来,你何时何地偷盗官库银子,还有何人是你同党?余下的银两又都在何处?」

    奶奶的,竟然是这种罪名!谁给我这包银子的我早不记得了,也没顾上看这银子下面是不是有什么记号,太监小陆眼睛滴溜溜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那个刘管事更老奸巨猾!况且这钱是怎么来的我也确实是说不清。

    旁边一个侍卫跑来,把手里的东西捧了放在案上:「这是从白侍书房里搜出来的,虽然没有戳记,可是看纹理成色确是官铸银!」

    那刘管事嘿嘿一笑:「白侍书,你还有什么话说?」

    「刘公公,您是明白人,我一个小小侍书,手无缚鸡之力,怎么能越墙撬锁偷了内库的银两?就算是我偷了,我又怎么能如此胆大在宫中花用?就是房中的银子,也保不齐是旁人趁乱放进去的。」我咬紧了牙,绝不能认这个偷东西的罪。

    刘管事嘴角一弯,一个阴恻恻的笑容看得我直打哆嗦:「哦,白侍书不认?左院里还住了何人?」

    「回公公,还有和白侍书一同发过来的明侍书,这二人共居一房,行迹亲密不避人言。旁边几间厢房里住的几人,倒与他二人素无往来。」

    我悚然一惊,这老小子打什么坏主意?

    「明侍书么?请明侍书近前来。」

    我一斜眼就看到明宇被他们硬扯了过来。他脸色煞白,胸口起伏得厉害。

    死阉货!我不认他就要拿明宇开刀么?明宇还病得歪歪的站都站不住,哪能吃得消这些!我一直脖子,大声说道:「这事与明宇无关,你要追究便着落在我一个身上。偷钱、花钱、藏钱和明宇一点关系也没有!」

    刘管事嘿嘿冷笑:「怎么又见风转舵了?见了有情人心疼么?要说你两个没奸情,哪个来信!」

    明宇看我一眼,被按着跪在我旁边。

    「他从立秋就病得起不了身,这院里都知道!」我大声说:「要说他还能起来去偷银子,那才是天大笑话。」

    刘管事用茶杯盖拨茶叶片儿:「如此说来,你是认了?」

    明宇拉我一把,声音软弱细微道:「白侍书是个文弱书生,哪来的本领去偷盗银两,还望公公明察。」

    刘管事咳嗽一声,阴阳怪气说:「还是真是哥儿有情弟有意……你护我,我护你。把他拉一边去,真叫人恶心。」

    明宇扯着我的袖子,眼睛死死看着我。我知道他没说出来的意思,叫我不要认。

    可是我不认,他也要被连累;我认了,他还能逃一劫吧?

    想不到末日来得这么快。还在想着这冷宫的日子什么时候过到个头,谋划着逃离这里,去闯出片新天地,这下都给这一闷棍打死了。

    我知道我不过是替罪羔羊,但是有什么办法?

    死就死,反正不是没死过,我本来就是……一个过客。

    不过我走了之后,明宇一个人形单影只,又有谁来照顾他?

    「一五一十招出来,你是何时何地如何盗的库银?」刘管事两眼一翻:「痛快说,省得零碎吃苦。」

    脖子被人往下用力压,刘管事道:「看样子是得帮你想一想了?」

    我的脸紧紧贴在青砖地上,刺痛火辣;有人抬过长凳来,身不由已被架上去,手被拧到头顶上,我听到有人拖着棍子走过来的动静,心里苦笑。就算说出来那些钱是我卖字得来,恐怕也没有用。这个人明显就是针对我来的,只是不知道我做了谁的替罪羊。

    头发被揪了起来,嘴给掰开不知道塞了个什么东西,麻刺难当,舌头上颚像是要*一样的难受。啪的一响之后,只觉得背上重重地紧了一下子,竟然不知道打在哪里,要那板子收回去后,热辣的痛由腿至背蔓延开来,头皮一紧,嘴动了动却叫不出声来。

    第二杖跟着落下来。喉头一甜,可是嘴被堵住的,什么也出不来。

    耳朵里嗡嗡地响,分不出是什么声音。

    远远的,忽然听到一人说:「刘管事,宫杖不请上三宫的旨意,是不能打侍书的。」

    第三板没有落下来,那声音又说:「事情问清楚再处置,先打坏了倒不好说了。」比刚才又走了近了些。

    刘管事阴死阳活的说:「我倒是一时急忘了,倒多亏杨统领提醒。」

    那人声音不高不低,中正平和:「刘管事调了我手底下的人来检查内宫的事,该先知会我一声,人我当然不会不借,这个过场还得走一走,不然以后都不好说话。」

    死太监刘管事接过话来说:「这是一大早就过来了,没来得及,现在说也不迟。」

    眼前一阵一阵发黑,下面那些人又说了什么,我就再没听见。昏昏沉沉从凳子下被架下来,重新按在地上。

    上面那两个人又说了什么,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拉了我一把:「白侍书,你跟我们走。」

    我嘴里的东西才被掏出来,一口热的就喷出来,溅得胸口点点殷红,连对面说话的那人脸上也有。

    那人倒没有着恼,抹了一下脸说:「内库的银子失盗也不是一次两次,这次又蹚旧水。你跟我去行骑堂问几句话。」

    我依稀看到他是个大高个子,听声音就是那个拦着行刑的杨统领。本来想客气一句,可是张嘴喉头又一甜,竟然说不了话。

    「看着是打得不轻,」他转头对一边的人说:「找点活血化瘀的药来。」

    有人扶着一边胳膊,我脚步蹒跚,分不清东南西北,只知道向前走,模模糊糊听到人说:「请先坐坐。」便昏昏向下一坐,不提防臀上像是小针齐刺一样,痛得啊一声又直起身来。

    那人哎哟一声,说:「可是打坏了?」

    我一痛,倒清醒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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