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青山远 第24节(2/2)
作品:《十里青山远》
果连院门都未进,就先莫名其貌听了一通墙角,樊旸本挂着淡笑的脸上,顷刻之间布满寒霜。
庞充心底暗暗念了一句:“完了,大灾难。”
樊旸在院门口顿了顿,朝庞充道了声“你在这里等我”便走了进去,脚步轻得听不出声音。雅致的厢房只虚掩着房门,他一推便开了,午时的日光落进屋子,刚巧能勾勒出最里边床榻上侧躺的人影。
楚青背对着他睡着,锦被浅浅的滑落在腰部,脊背上细腻的肌肤透着浅浅的象牙白,与柔软垂落四周的乌发交错在一处,刚巧能十分细致周到地突出了男子漂亮的身线。
樊旸身子晃了晃,一步步朝床边挪着,待看清了床上之人脊背上十分显眼的点点红痕后,不禁又晃了两晃,张开口涩涩唤了声:“淮卿……”
过了一会,床上的人身子才微微震了一下,接着迷迷糊糊的声音传出来:“小山子?”
樊旸闭上眼,不说话了。
他明白,那隐藏在被单下的身体一定不着寸缕。
散落在地上的衣物,凌乱的被褥,男子身上完全无法忽视的印记。周围的种种痕迹,加之方才在院门外听见的哪些话,丝毫不难看出这里发生过什么。
楚青睡得半昏不醒,感觉到似乎是有人进来了,想起身,又因为腰部以下太酸痛着实是不想动。忽然又听见有个男人的声音在唤他,恍恍惚惚还以为是穆远山进来了,便应了一声。
可他想想又觉得不对,怎么穆远山会管他叫淮卿而不是楚青,这个问题他脑袋里转了好大个弯还是没想出所以然来,瞌睡倒先醒了一半。房子里依旧是静悄悄的,仅有男人粗重的喘息声不断朝楚青耳朵里飘,让人心中发麻,纵使楚青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还是懒懒散散地撑起了身子。
“小山子,进来了就别傻站着,你好歹……”
嘴里的话尚只说了半句,他便与樊旸对上了眼。
樊旸那一双血丝密布的眼睛当可用睚眦欲裂来形容。
楚青愣了愣,下一刻便急急扯起床上被单将自己光裸的身子裹了个严丝合缝,惊道:“樊旸!?”
他这么一叫,似乎也把樊旸不知神游到什么地方的魂给唤回来了。
“淮卿……你……你……”他话憋在喉咙口里,拳头紧紧捏在身侧,“我刚好今日精神不错,便,便想着过来看看你……”
一句话说完,他似乎也已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喘息声一阵高过一阵,忽然就红着双眼睛,大步流星地出了房门,走到院子中间,忽然一个踉跄。
“将军当心!哎哟,您倒是慢些呀!”守在院门口的庞充忙冲过去想要扶他,靠近了又被推开,樊旸独自撑着墙壁走到院门口,便觉身子一阵发虚,只好倚在门拦上喘气。
“你是……樊将军?”眼前忽然出现一双布靴,樊旸缓缓抬起眼,见穆远山不知何时站在了他面前,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将他望着。
穆远山也挺郁闷,这樊旸不好好在屋里睡着,怎的跑到他住的地方来了?恍然间,他又猛然惊觉楚青还□地躺在房间里,目光越过院门见房门敞得打开,顿时吓得魂飞天外,惟恐他离开这短短片刻会发生什么事,也顾不得手里还端着热气直冒的饭菜,拔腿就朝屋内跑。
迎面却横过来一个沙包大的拳头。
这拳头看似凶狠,但外强中干,软绵绵不带什么力气,穆远山脖子一歪便躲开了,但紧接着,对方又是一记扫堂腿直击他的下盘。
穆远山忙跃起朝后连跳三步,落地之时手中饭菜依旧端得稳当当,他惊呼道:“樊将军,你打人作甚!?”
樊旸喝了好几天的粥,又才逢下床,本就没什么力气,拳脚一出,脸色更惨白一片,偏偏还咬牙切齿道:“你……你这登徒子,竟然,竟然对淮卿做出如此猪狗不如的事情,我定要将你斩于剑下!”
穆远山眨眨眼,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见着樊旸摇摇欲坠的模样,忽然笑道:“樊将军,你不觉得这话你说得十分没资格么?”
樊旸表情一滞。
穆远山继续道:“将军你以前对楚淮卿做过什么事,自己该心知肚明,现在我既然不想与你计较,你也别出头装什么好人,明显就是在自讨没趣。樊将军你怎么说都是朝堂之上有头有脸的人,论起自身认识居然还不如我这等区区草民,委实可笑了些。”
见着樊旸脸色越来越难看,穆远山心里只是无奈。
在明白楚青不是楚淮卿之前,他是恨不得将这个始乱终弃抛弃楚青的家伙给宰了,但在了解了楚青并非楚淮卿之后,他对于樊旸的感觉,倒是同情更多一些。被身边人耍得团团转,偏生还毫不知情,甚至差点送了命。
他觉得自己与楚青这样帮着一个近乎是不相干的人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想不到樊旸偏偏这么不识好歹,要不是顾忌楚青还魂一事太过惊悚不可外传,他还真想大吼一句:“别再来缠着人家老婆了行不行,楚淮卿早被你给逼死了!”
樊旸像石化了般半天不动一下,穆远山看看手里的饭菜也有渐冷的迹象,怕楚青睡久了肚饿,便直接绕过樊旸进了院门,没想到此时楚青也披上衣服步了出来。
“樊旸。”他唤了一声。
樊旸僵硬地转过头,见是楚青,灰败的眸子才亮起来些。
穆远山心中莫名一紧。
“有件事情我自来了洛阳便想告诉你,只是总没有机会,今日你身子既然好了些,我也就直接将话摊开了说。”楚青朗声道:“白真有胆子刺杀你,是奉了京中乔宇桓的授意,你可以当我在危言耸听,但你若是不提高警惕,他们绝对会再对你下手。”
樊旸漠然地点了点头。
“你可以不将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但你决不能让你手下的十万镇东军成了王权争斗的炮灰,这是当将军的本分。萧晋齐与我说了,如今长安城中波诡云谲,各派系争斗激烈,你手中又握有兵权,如果拉拢不成,他们必然会伺机除掉你,好夺了你手里的兵符,你得立刻想个对策出来。”
樊旸却抬手打断楚青的话:“你出来,便是要同我说这些?”
楚青点头。
樊旸忽然轻轻笑了声,转过身。
楚青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闷气:“你身为安国侯,怎的如此不知死活,你以为我是在诓你么!?”
背对着他,樊旸低哑的声音幽幽传出来:“你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已经掌握消息很久了……白真对我下手之前,顾太师和高太傅都派人过来问过我的立场,被我一一回绝。士兵,只可为守护家国而存在,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手下的将士们因为权贵们争权夺利的内斗而向天下百姓举起武器,他们的要求,我也万不会苟同和妥协。”顿了顿,他侧过脸,继续道:“长安城里的事情,我作为军部大员,根本避无可避,这几日我也想了许多,若我猜得不错,过不了几日,便会传来圣旨召我入京。
楚青面露惊讶:“即便知道这是一个假传圣旨的生死局,你还会去?”
“你忘了么,我可是一个军人,而军人第一信条,便是从令不贷!”
从令不贷,四个字,他近乎是靠低吼出来,字字掷地有声。
楚青一时竟然找不出言语来接下去,只好静静望着他,忽又听见他道:“淮卿,我原以为……有一天能求得你的原谅,现在看来,却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他顺着小路缓缓迈起步子,庞充回头看了楚青一眼,也急急跟上去。
楚青想喊住他,想了想,还是摇头。
穆远山挪到他身边,轻言道:“外边风大,快进屋吃饭,趁着还有一点热。”
楚青自言自语,“小山子,你说楚淮卿为什么会喜欢这种大傻喜欢得死去活来,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以为他是武松啊。”
“我倒是觉得他没别的选择。”穆远山道,“樊旸既然是个军人,军令如山,这个我是明白的。”
“只有冥顽不灵的将军才会把什么坚持,原则摆在嘴巴边上,是个正常人都会看清局势,选个好一点的靠山,死命搏上一搏,为自己寻条康庄大道。”楚青撇撇嘴,“不过也只有他的风格,才会说出那种‘不会让手下的士兵们因为权贵们争权夺利的内斗而向天下百姓举起武器’的话吧,不得不说,他是个好将军,这句话我也很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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