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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青山远 第19节(1/2)

作品:《十里青山远

    若军队哗变,轻则内乱动荡,重则兵指长安,外边吐蕃突厥虽表面示好,内里根本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不抓住这个机会趁火打劫简直不可能。

    看来当初根本就不该答应那劳什子努尔赤的条件,五花大绑直接给他丢会吐蕃不就行了!

    皇帝第一次觉得自己作了一个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决定。

    然后他或许是真的老了,没有什么主意好好处理眼前这块大石头,于是只好把这块砸住自己脚的石头搬起来,华丽丽地又砸到了自己的另一只脚上。

    这只脚,便是年迈在家近乎不出朝的中书令大人窦学章。

    为了圆场,皇帝未允樊旸的罪责,反倒还大力表彰了他一番,前脚将楚淮卿的罪责消得干干净净,后脚便痛斥中书省胡乱断案,草菅人命,矛头直指窦学章。

    照理来说,这位窦大人常年在家,已经不问国事很久了,被砸上一通应当没什么大问题,可这一次情况似乎不太一样。樊旸携了平反圣旨离京的第二天,白发苍苍的窦学章就跳了出来大声喊冤,他这一喊不要紧,仿佛如同连锁反应一般,同样修养在家的门下侍中也跳了出来帮着他喊冤,再接下来,尚书省右仆射乔宇桓也加入了这浩荡的韩元队伍队伍。

    一切发展得很有戏剧性。

    皇帝不知道这些人什么时候竟然站成了同一阵线来说他的不是,真是胆大包天,接连发了三天的大火,谁料或许是老天觉得这把火烧得还不够旺,有意多了点柴,到第四天,一个十分有重量级的人物又风光出场,蹦入了窦学章的阵营。

    这个人的出现,别说皇帝,就连一向号称处变不惊的太师顾涟也傻了眼。

    太傅高泉,曾经的帝师,典型的三朝元老,老得简直可以被人说是妖精,本已二十年前就退出朝堂告老还乡。如今朝廷里有一多半的重臣当年都是这老妖精的学生,其中就包括中书令,门下侍中,还有好几年前就已经翘了辫子的尚书令。

    都说岁月不留情,可惜高太傅虽久不为官,在朝中似乎积威仍在,而且真要说实了,朝中百官都算是他的晚辈,他这么一出面,效果简直立竿见影,前一刻还高呼圣上英明,窦学章刁民的满朝官员近乎一边倒,全都帮窦学章伸起冤来,群指樊旸拥兵自重,严重些的,甚至摆出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论调,要皇帝明察秋毫,严惩罪人,收回兵权。

    老皇帝被气得吐血三升,几日之内病来如山倒,躺在寝宫中不省人事。

    一路说到此处,齐铭才停下,端起酒杯来小抿一口,又道:“我离京时,顾太师千叮咛万嘱咐,皇上病重的消息切不可外泄,如今太子未立,宫内妃子娘娘们必然掐架连天,若引得朝纲动荡,内乱并起,外敌必入,国必危!”

    萧晋齐锁眉沉思:“如今朝中境况到底如何?”

    齐铭道:“也说不上太坏,毕竟还是顾太师在主持大局,可因为高太傅的关系,门下侍中,中书令,还有那个右仆射乔宇桓,连同许多侍郎以上官员全都抱成了团,事情便十分不好办了,而且太师觉得……”他压低了声音:“太师觉得高太傅已经知道了皇上病重的消息,因为他已经长坐宫门前求见面圣不下三次。”

    萧晋齐深吸一口气,“你的意思是他在为大皇子铺路?”

    “大皇子的生母陈贵妃为高太傅的外孙女,若皇上真有不测……”

    “啊~~~”

    忽然冒出来的哈欠声硬生生打断了齐铭的话。

    楚青懒洋洋地靠在穆远山身上,双眼已经合上了一半,见萧齐二人目光朝他看来,才揉了揉鼻子,不好意思地笑道:“实在对不住,我可是真累了,又听了这些不痛不痒的玩意半天,难免犯困,嘿嘿。”

    穆远山摸了摸他的额头,柔声道:“困了便先靠着我睡睡,可惜太湖夜里风凉,终不是一个能呆整夜的地方。”

    “不痛不痒的玩意?”齐铭满脸讶异,“这么重大的事情,淮卿你竟然觉得是不痛不痒的玩意?”

    “难道不是么,可我真是这么觉得的啊。”楚青伸了个懒腰坐直了,道:“齐铭,我现在可是草民一个,那些当官干的事情与我有何干系,而且从方才到现在,我除了听见一个皇帝不好了,根本没发觉樊旸哪里不好了,你们要是还要继续往下说,我能不能先回去睡觉,这些劳什子东西我是着实没兴趣再接着往下听。”

    齐铭本以为楚青听见他方才的话会跟着感叹如今朝中局势,想不到得来的竟然是这般答复,莫名有些不快。

    萧晋齐却道:“淮卿你不是挂心樊旸么,其实以你的聪明才智,我不相信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樊旸处在怎样一个水深火热的境地。”

    有聪明才智的是那个楚淮卿,不是我楚青!楚青心中窝火,差点将这番话劈头盖脸摔出去,可他到底不是什么冲动的人,又身子一歪,直接躺到穆远山的大腿上,曲起手来枕住头,“今夜月黑风大,着实不是想问题的时候,萧大人你还不如干脆说得清楚明白些,那样我还爱听。”

    萧晋齐不知是被楚青与穆远山暧昧的动作插到了心窝子,还是被那客套又疏远的言语戳到了软肋,脸色清白一阵,忽然话语也跟着不客气起来:“那好,你要我说明白些,我便告诉你,如今朝中波诡云谲,樊旸虽长居洛阳,又怎可置身事外?”

    “他还能怎么样?”楚青又打个哈欠,“就我对樊旸的了解,他除了带兵打仗和那满脑子的热血思想,其余事情简直一窍不通,你还指望他能深入朝堂用嘴皮子和那一帮老头掐架?”

    “看来你真的不懂。”萧晋齐忽然摇头叹息,“皇上尚未册封太子,而如今宫内大皇子与三皇子风头正健,大皇子生母为高太傅外孙女,他们本就沾亲带故,如今高太傅既然站了出来,自然会牵连朝中百官动向,到那时皇子夺嫡必将牵连起一场血雨腥风,文武官员又有谁能幸免?”

    “哼,你说得倒很好听,我却觉得根本就不是那么个意思。”楚青忽然发出声冷哼,霍地直起身子,差点撞上穆远山的下巴。

    “你们的意思,莫不就是想通过我拉樊旸到你们这一边来吧。”他站起身来,负手渡到萧晋齐身边,“我现在总算知道你们两个在打什么主意了,我若是没有猜错,你们连同顾太师都是三皇子的支持者,可如今高太傅来参合了一脚,大皇子那边明显就要得力了一些,你们要保证三皇子在皇帝翘辫子之后能即位,就不得不多拉拢一些力量,比如说……手握兵权的樊旸?”

    萧晋齐定定看着楚青,未说话。

    楚青接着道:“可惜了,你们又知道樊旸或许根本不会吃拉拢的这一套,所以就想到了我,我怎么说也在樊旸的枕头边上躺过一段时间,或许由我出马的话,樊旸能答应你们也说不定,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你们兵权在手,就算高太傅他们再怎么蹦跶也搅不起什么风雨,大不了兵行险招,玩一次逼宫,怎么都能将三皇子送上皇位,我说得可对?”

    说完,他目光从萧晋齐脸上挪开,望向齐铭,却见齐铭正缓缓摇着头,顿时又觉得有了些趣味:“怎么了齐铭,难道你们不是这么想的么?”

    “淮卿,如果照你说的,我们找你是为了让你去影响樊旸,然后让樊旸投入我们的阵营,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为什么不去找白真?”

    楚青料不到齐铭会这样说,立刻托腮沉思,“好像真是这么回事,以白莲花的本事,大腿一张,樊旸气短得没准什么都能应下来。”

    “噗……”穆远山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小山子,有什么有趣的么?”楚青回过头。

    “没有,没有。”穆远山抹抹嘴角,“我只是忽然想到,没准那个大皇子身边的人已经去找过白真了吧。”

    “对啊!”楚青一捶手掌:“就是这么个道理,他们找白真,你们就来找我,恩,十分和谐的考虑到了资源的平均利用问题,果真好脑袋。”

    “淮卿,你为什么就不肯相信我呢,这件事情真的万分紧急,甚至可能会动摇到朝廷的根基!”齐铭也站了起来,他似乎很激动,脸颊泛着红:“不错,我们是想通过你让樊旸靠向我们,但这一切都是在为他考虑,我为什么在之前要说那么多,就是为了让你看清这件事情的实质!樊旸独上朝堂揽罪,就已经得罪了中书令,如今因为高太傅的关系,中书门下抱成一团,他们为了支持大皇子上位,必将拉拢樊旸,可是若樊旸拒绝他们,你认为他们会留下樊旸让他投向我们的阵营吗!毕竟在朝廷上,掌控兵权就等于掌控一切!”

    “你的意思是他们要玩暗杀?”楚青笑得更开了:“别犯傻,樊旸行军多年,警惕性自然是有,陌生人别想近他的身。”

    “如果是枕边人呢!”

    铿锵话语从齐铭嘴里爆出,如平地一声惊雷,楚青忽然就不动了。

    如果是枕边人呢?

    白真?

    楚青忽然发现,如果白真真的要谋害樊旸,那结果,十有**是五五之数。

    就是说,那个樊大将军倒很有可能在最没有防备的时候被最信任的人给弄死。

    如果真是那样,樊旸倒是摊上了一个十分符合他的英雄气短型死法。

    标准的牡丹花下死。

    不不,或许应该改成白莲花下死比较妥当。

    白莲花是纯洁中的典范

    如果樊旸真的死了的话。

    楚青又缓缓渡回去,坐到位子上,脑子里一时打了个结,萧晋齐与齐铭也跟着闭上嘴,望着楚青,似乎正等他做着决定。

    穆远山不动声色地捏住楚青的手,附耳道:“若是樊旸真的死了,你会心疼么?”

    “我不知道。”楚青抬头望天,“该怎么说,我既巴不得他死,又巴不得他不要死,真是个矛盾的想法。”

    穆远山手掌紧了紧,忽然就将人整个揽住,抱了一圈,才放开,“随便你怎么想都好,我支持你的决定,不过樊旸他确实是个好人,如果遭奸吏迫害致死,却是大不值。”

    楚青露出好奇的眼神,探了探穆远山的额头,“小山子,我真想不通你竟然会帮着他说话。”

    “我是在帮着天下百姓说话。”穆远山摆正了脸色,“若没有樊旸与你常年征战,驱逐外敌,百姓们哪里来的安逸祥和的生活,而且听闻为了救济灾民,樊旸甚至变卖了好几处宅子为灾民求得粮食,我倒不会小气到因为一些私人原因,而枉而害死了一个好人。”

    “看你的意思,好像我会为了私人问题而害死一个好人一样。”楚青狠狠瞪了穆远山一眼,心道,其实樊旸与我楚青有何干系,只是若现在做决定的人换成了楚淮卿,估计也会和我是一个选择。

    不会被私人恩怨而左右了正确的决定,楚青觉得这是楚淮卿与他唯一相似的地方。

    樊旸他确实不能死。

    “你们打算让我怎么做?”深吸一口气,楚青终于对着萧晋齐与齐铭问出了个颇具建设性的问题。

    齐铭似乎送了一口气,语气也缓和不少:“太多的事情我也并未考虑,现在想的就是你最好回洛阳一趟,找个机会见见樊旸,将事情的利害关系与他说上一通,我想他应该能理解的。”

    楚青将手一摊:“他要执意不听,又把我抓起来了怎么办?”

    “这你完全不用担心。”穆远山□话来,语气无比干脆,“不管是谁,如果想要对你怎么样,那他得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楚青白他一眼:“你这情话说得是相当不可信。”

    穆远山满脸无辜:“我可是很用心地在说。”

    “你不知道甜言蜜语是最不可信的吗?”知道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楚青站起来,对齐铭与萧晋齐摆摆手算是道别,大步朝船下走,又道:“不过我承认,你这话我听了心里十分的舒坦。”

    穆远山急忙跟上他的脚步,和谐地牵住楚青的手。

    待两人下了船,走到岸边的码头上,齐铭站在船沿,朝楚青喊道:“淮卿,谢谢你!”

    谢?楚青嘴角一撇,这有什么好谢的,反正樊旸的事情终究是要去处理的。

    就算是不对他楚青负责,也要对让他有机会再活一遍的楚淮卿负责。

    不过他心里算是很踏实,因为如今至少有人陪着他一同去面对。

    他望着穆远山的侧脸,莫名其妙说了一句:“小山子,我有说过你很帅么。”

    穆远山顿住步子,忽然就弯下腰来,托住楚青的后脑,在他唇上狠狠吻了一记。

    不远处的船上,萧晋齐手中酒杯凭空跌落,酒液沾湿下摆。

    四周灯光依旧鲜亮,他的眸色却渐渐沉了下去。

    直到再也望不见那相拥的两人为止。

    ****

    洛阳城,将军府。

    深沉的夜里,樊旸忽然睁开眼。

    四周安静一片,没别的声音,他将右手平举到眼前,五指张开。这是一只握惯了长剑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腹上带着茧子,借着月光,他盯着手凝神看了半晌,才确定下来,上面没有血,

    刚才不过是一场梦。

    他最近总会重复同一个梦境。

    战场上,金戈铁马,杀声震天,他一马单骑冲在所有将士前,长戟烈日生辉,敌人的鲜血染红了盔甲,四周伏尸遍野,身边除了敌军,再没一个熟悉的人。

    不,还有一个。

    楚淮卿亦是铠甲加身,手握长剑,牢牢跟在他身后。他的长发束在头盔里,透过护额只能看见他的眼,圆润的眼睛,晶亮有神,却露着只有对付敌人时才能透露出来的毒辣目光。

    一枪一剑,肩并着肩,但见头颅接连飞起,血雾染红了天边。

    他樊旸身为镇东大将军,却不像其他将军一样会随身带着副将。

    他身边从来没有副将,只有一个军师,是军师,也是副将,为他献策,替他杀敌,楚淮卿,一直是生在樊旸背后的一双眼睛。

    刹那之间,周围所有的敌人都消失了。

    一支利箭从远处破空而来,直直对准樊旸的胸口,樊旸想要避开,身子却如同石化了般,丝毫动弹不得,他只能眼睁睁望着那支箭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千钧一发之际,楚淮卿却忽然挡到了他身前,利箭穿胸而过,带着温热地血液溅到樊旸的脸上。

    樊旸不可置信地搂住楚淮卿缓缓倒下的身体,近乎疯狂地大喊着他的名字,可怀中人的眼神还是迅速地黯淡下去,不断向外涌着鲜血的嘴里,只幽幽从嘴角溢出一个最后的呼唤:“旸哥……”

    樊旸每次都会在这个时候醒过来。

    每次醒来之后,他都会自己查看自己的手掌。

    又确定了一遍,没有血。

    没有血,方才的梦境就是假的。

    是假的,那么淮卿就没有死。淮卿还好好地活在世上,淮卿……还能有被他找到的一天。

    门外边忽然有了动静,“笃笃笃”,轻轻地敲门声,伴随着管家庞充想叫又叫不出口的声音:“将军,白公子又在发脾气了,您还是过去看看吧。”

    白真?

    樊旸揉了揉眉心,自床上下来,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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