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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青山远 第12节(1/2)

作品:《十里青山远

    “慢着!”楚青抬手。

    原本有些松懈的侍卫随着楚青这一喝再度警觉,一脸防备地盯着他,怎料楚青此时竟完全换上了一副笑脸,将金锭子拾起来,在手里抛了抛,和颜悦色道:“是在不知车里是哪位大人,竟然这般慷慨,实在是让在下我受宠若惊啊,礼尚往来向来是不才在下我的一个小习惯,收了大人的钱,我这里刚好有个小礼物,还望大人你笑纳才好。”

    穆远山听着楚青所言,心里已寒了一半,他生平最痛恨这类仗着有钱有势便草菅人命的权贵,若放在平日里,没准立刻会抽出兵器来斗他个你死我活,今日他是顾忌到楚青在此才一再压着心中那口气,可没想到那人抛出了银钱,楚青的态度竟然瞬间天翻地覆。

    就连边上的侍卫们瞧见楚青的眼神也变得十分讽刺,心道果然又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住。

    楚青浑然不觉,又道了一声:“大人,我这礼,你是收还是不收呢?”

    那人似乎也有些意思,“什么东西,你靠过来给我看看。

    “这可是一件别人求都求不着的宝贝。”楚青退了一步,没有朝马车靠去,而是走到了拉着车的六匹马跟前,“大人您这就笑纳吧,嘿嘿。”

    他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地笑,探手入袖,迅雷不及掩耳地抽出把匕首来,狠狠地,不留一点余地的,对着能够够得着的三个马屁股手起刀落,唰唰唰连捅三下!

    那匕首是出雁翎山寨之前钟赛花硬塞给他防身所用,锋利非常,刃上还有倒刺,那三匹马受了这拉皮扯肉的剧痛,哪里还站得住,当下发疯似的咆哮起来,扬起前蹄瞪了瞪,玩命似地朝前冲去。

    另外三匹马被这三匹一激,也傻乎乎地跟着迈开了蹄子一阵飞跑,拖着马车立刻如离弦的箭一样顺路猛窜,带起来满天尘土。

    “啊!!!”车里人发出一连串的惊叫。

    “保护大人!”几名侍卫彻底傻了,再也顾不得始作俑者楚青,飞快上马朝前追去,一个接一个飞出绳索想要套住失控的马匹,可惜人的力量怎能和六匹发疯的骏马比拟,那绳索套上马脖子,不光制不住,反倒也被拽着前行,一时间怪叫声此起彼伏,闹腾得鸡飞狗跳。

    直到马车冲到前方的拐角处,终于因为速度太快而侧翻,六匹拉车的马挣脱缰绳,瞬间跑得没了踪影,而在翻车的那个瞬间,却见一道矫健的身影抱着个人破开车窗,施展出轻声的功夫,漂漂亮亮地落下地,动作潇洒又利落干净连楚青都忍不住想叫好,正是那个高个子的英武男人。

    穆远山盯着楚青嘴角的笑容,终于明白了他原来是动的这个心思,果然像是他楚青的风格,这么想着,他也忍不住想要笑,却瞧见楚青回过头看他,立刻硬生生止住了差点溢出来的表情。

    “好戏才一半,小山子,我们过去。”楚青拂了拂衣袖,大摇大摆地一路行至马车的废墟边,那些个侍卫正拼命想把马车搬正,无瑕估计他们二人,至于那个用轻功脱身的男人也已放下手中抱着的紫袍娃娃脸,确定他没有受伤之后,才正过脸,目光落于楚青身上,神色颇有些复杂。

    楚青被他那意味莫名地眼神给惊了惊,竟忽然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不过该演的戏他还需演完,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带着穆远山直走到那两人跟前,轻咳一声道:“死人了吗?”

    英武男人皱了眉,不答话,娃娃脸似乎是被方才那惊心动魄的“夺命过山车”给刺激到了,两眼无神地摇摇头。

    楚青满意地笑了,从袖子里拿出方才的金锭,轻飘飘扔到那紫袍人面前,捏着嗓子模仿着刚才车里的声音道:“你们这些刁民,拿了钱就赶快给老爷我滚开,今日我难得陪小山子游湖有个好兴致,就被这么坏了,着实可气。”

    说罢,他扬手一笑:“小山子,我们走!”

    “好!”穆远山豪爽又意气风发地应一声,牵过马来,扶住楚青的腰助他上马。

    “等一下。”那个英武男子却忽然出声,走到楚青马边,扯住了赤莲的缰绳,抬眼目光炯炯地盯着楚青的脸。

    穆远山神色瞬间凝重起来,他看得出这人有些本事,若他要对楚青不利,估计不会那么容易摆平。

    可惜这人也只是盯着楚青看,面无表情,眼神倒是在不断变化,从惊喜,激动,到无奈,感慨,最后竟然干巴巴道了一声:“淮卿,你果然是不认得我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cyynrcbj_1.gif

    今天在自习室码字的时候,隔壁那栋办公楼里面有老师在唱卡拉ok,于是我一边码字一边销魂地听了一下午的两只蝴蝶orz

    往事不堪回首

    “淮卿,你果然是不认得我了么?”

    楚青被这人得瑟的眼神盯得差点一个跟斗从马背上栽下来,扯住缰绳晃了两晃,好歹稳住身子,磕磕巴巴道:“这位……这位兄台,你莫不是认错人了吧?”

    话一出口他立刻又觉得不妥,人家喊出了楚淮卿的名字,便是绝对没有认错,可他死想活想,也着实想不起来到底在什么地方和这人打过照面,偏偏瞧着他的脸又很是眼熟,只好改了个口“我们是不是以前在哪里见过?”

    男人嘴唇抿了抿,下颚绷得死紧,定定地盯着楚青猛瞧,眉间好似千山万水,半晌,才缓缓道一声:“淮卿,我是萧允。”

    那两个字一蹦到耳朵里,楚青立刻搜肠刮肚,猛然间浑身一颤,终是寻着了正主,思及片刻,还是下了马,站在这萧允眼前,上下打量着他,勉强扯出丝笑道:“原来是你,多年不见,看来除了齐铭那个小子,似乎连你也出息了。”

    萧允神情似有些激动,嘴角发颤,忽然就拉住楚青的一只手。

    楚青表情僵硬,却没抽回来。

    穆远山脸色黑了半边。

    萧允怅然道:“淮卿,我自在京城闻得村子被屠后,便一直在寻你,后来知晓你到了樊旸身边,虽然安心,却也是在没有脸面去见你,你……该是很恨我的吧。”

    楚青如惊雷灌顶,楚淮卿如此淡定纯洁的一个人想不到也能惹出如此多的蓝颜祸水,偏生拍拍屁股两腿一伸走个干净,倒把所有的烂摊子扔给他。瞧见这萧允含情脉脉的眼神,楚青仿佛从头到脚被人刷上了层冰飕飕的猪油,又腻又凉。

    他转头去瞧穆远山,后者抱手扭脸,坐实了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楚青惆怅得很。

    眼前这个自称萧允的人,算是楚淮卿的发小,而且跟齐铭起来,萧允与楚淮卿的关系倒是更贴近青梅竹马一些,不,是竹马成双。

    萧允乃是猎户之子,母亲亡故得早,父亲又十分倒霉地在山上被野狼围攻半块骨头都未剩下,独留一个十二三岁的儿子在家里没吃没喝自生自灭。当时楚家与萧家乃隔壁之邻,楚淮卿的爹又是个教书先生心肠十分之软,见萧允一个孩子若没人关照怕给活活饿死,便动了收养他的念头。

    怎料这念头,村长同意了,楚娘子同意了,楚淮卿天真烂漫自然不会反对,却偏偏遭到了萧允小弟弟的强烈抗拒。

    这小子见着笑眯眯的村长,瞪着双小豹子似的红眼字字铿锵道:“我谁家也不去,我已经克死了父母,不想再克死别人了!”

    萧允年纪虽小,却少年老成,周边流言就算再隐蔽,也总有飘到他耳朵里的时候,只琢磨片刻,便立刻理解了其中深意。村长闻言,从未觉得村里那些三姑六婆居然这般可恶,小孩孤身一人已经够可怜了,还让他听些有的没的风凉话。但古人向来迷信,不然萧允这孩子天生聪明伶俐,死了爹娘,附近村民会连看都不来看看他?

    楚先生向来是不信这些鬼神之说,见萧允口出此言,初初亦是惊骇莫名,好言规劝,无奈萧允初生牛犊角却锋利,楚先生无法,只得闭口不再提及此事。

    只是没有米粮,萧允就只有饿死一途,别的村民怕沾上萧允的晦气见着他都躲得远远的,楚娘子试图给他一些粮食都被强硬地回绝,望着萧允小小年纪却每日为了一点食物而进山捕猎,楚先生终是于心不忍,想到了个法子。

    这萧允虽对大人颇有隔阂,但与同龄人或许要能说得上话些,便把主意打到小淮卿身上,给他一小袋面粉,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淮卿自然满口答应,立刻拿着面粉一蹦一跳去敲萧允家的门。

    事实如楚先生所料,淮卿依样画葫芦说这粮食是从家里偷来送给他的,萧允虽开始有些抗拒,但在淮卿睁着双无辜大眼软磨硬泡之下,到底还是收下了。

    楚淮卿送粮送得十分及时,别人不知道,萧允虽每日进山,但一个小孩子能打着什么猎物,最多寻一些树皮草根回来,几日过去,早已油尽灯枯,得了救命的粮食,楚淮卿不知不觉间,就被萧允当成了救命恩人。

    楚先生与楚娘子见方法奏效,十分欣慰,楚淮卿更是从那时开始就有些期待着每日送粮食去萧哥哥家,因为萧哥哥不光会说很多有趣的故事,而且闲来无事会教他一些拉弓捕猎的技巧,楚淮卿也会报答似的教萧允读书识字。久而久之,他带在身上串门子的东西已经不限于米粮,不光有楚先生的文房四宝,还有楚娘子亲手制的各类衣物,萧允拗不过小淮卿,唯有照单全收。

    就这么过了好几年。

    是以萧允长大成人,变成个十七八岁的帅小伙,能够负担起自己的生活之后,也弄明白了楚淮卿对他的一切恩惠其实是楚先生的私下授意,因此每次在山里打了猎物,总会分六成给楚家,自己只余四成糊口。楚先生每天夜里亦会带着楚淮卿过来串门子,顺便就在萧家小屋子里摆开桌凳,给这一大一小两个男孩子讲学。

    楚淮卿明白,他爹爹这招叫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萧哥哥送了那么多山珍野味,爹爹收他当学生,自然是不为过的。

    萧允应了村长的那句话,果真天生就是个聪明伶俐的料。他生为猎户之子,之前并未读过书,只从楚淮卿那里勉强识得字,想不到待楚先生一通细细教导,竟然发现他根本就是一块没雕琢过的璞玉,稍稍□便才华横溢出口成章,对他越发喜欢,就连楚淮卿,也对他越来越崇拜。

    长大后的萧允正值青春躁动时期,对一些男女之事也渐渐开窍,因他身材高大容貌俊朗,村中总有女孩禁不住大人的劝诫想与他接近,他虽未拒绝,也未表示接受。外人不知只道他对人冷淡,其实只有他自己心中明白,他早已对楚淮卿起了不一样的念想。

    单论关系,与萧允最要好的无疑是楚淮卿,两人自幼相识,也算共同走了些青涩年少的日子,过去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少不了要同床共塌,肩并肩说些趣事;山中游戏时,也总会手牵手上树掏鸟蛋下河抓小鱼,小淮卿的手不大,刚好能被他大掌抱在手心里,头发乌黑,挺直的鼻梁上一双黑眸分外有神,每当萧允看那双眼睛用崇拜的眼神盯着自己时,都会不自觉脸红心跳。

    心事藏不住,唯有挑明了说,当然也不能让楚先生与楚娘子看出倪端,是以萧允又一次以出山捕猎的理由带楚淮卿入了林子里,便将当下心情一五一十对着楚淮卿说了个彻底。

    真按年纪来算,他也不过是个初长成的少年,眉角还带着稚气,未说过情话,因此不光俊脸涨得通红,亦是声音如蚊细,一句话吞吞吐吐要重复个好几遍。

    楚淮卿也不过十四五岁,不懂男女应当谈论婚嫁,况且对萧允他确实有好感,听见萧允说他喜欢自己,便点头回了一句,“我也喜欢萧哥哥。”听见萧允说两个人要永远在一起,他又回一句,“其实永远在一起也不错。”

    萧允乐得没边,抱住楚淮卿的小身子在山坡上滚了三滚,又从怀里取出早准备的纸笔来,与楚淮卿签字画押,算是立了誓,又对着棵大树三跪九叩,算是拜了堂。萧允将那许着誓言的纸用个小木盒装好埋在了他们拜堂的树下,才牵着楚淮卿的手兴高采烈的回了村。

    这件事情从头到尾便只有他们二人知道。

    从那之后,两人相处的方式并未发生什么变化,楚淮卿只是觉得萧允对自己温柔了许多,外加动不动便要拉拉手,或者抱一下。

    他着实该庆幸当时二人皆年幼,萧允也不懂得短袖之间当如何行 房,不然若是小小年纪就被破了童身,就真是一桩孽缘了。

    一年后,萧允被楚先生推举上京赶考,和齐铭刚好是一路。

    再往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便也不用多言。

    直到楚淮卿长大,名扬镇东军,这么多年过去,他一次都未听闻过关于萧允的消息,也没动过要去寻他的心思,就是个海阔天空,两不相干的心态。

    年少时的荒唐事,谁还会真的往心里去?楚淮卿对萧允的感情到底还是兄长多于爱人,早就没了什么念想,当年那些所谓的誓言,遭尘土一埋,遭时光一盖,谁还有那个闲工夫拉出来回忆,人生总会向前走,而往事随风,就让它这么去了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是以楚青望见这萧允的脸,也想了半晌也想不起来是谁,或许连楚淮卿自己都快要将这张脸给从记忆里彻底抹去了。

    这些不属于楚青的前尘往事,想起来颇费力气,楚青上下打量这萧允的衣着打扮,除了一句“看起来你如今混得不错外。”委实寻不着其他的话来与他客套。

    萧允却似乎很是激动,握着楚青的手不住收紧,忽然眼眶一红,音色哑然道:“我以为……我以为你会永不愿意见我了。”

    楚青心下奇怪,这些年你跑得连个影子都没有,就算那楚淮卿想见,估计也找不着人,怎么倒过来反成了我不愿意见他?可见着这萧允的表情,喉头哽咽片刻,好歹没说出口,只怕他一说,眼前这位眼眶红肿的萧帅哥会惨绝人寰地落下泪来。

    见楚青不说话,萧允只道是自己把人惊着了,目光仔细将楚青打量一遍,“自从知道你跟了樊旸,我便想过要去见你,但每到临行又没这个胆量,而且樊旸位高权重,你跟着他,或许也能过上好日子,只是没想到……”他一声长叹,“樊旸这厮始乱终弃,若不是为了避免镇东军军心大乱,我迟早要太师向皇上进言,狠狠地参他一本!”

    “萧……大人,你在说些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楚青装出困惑状:“那啥,我智商有限,你能说得明白点么?”

    他神色立刻激动,手亦开始发颤,就差没咆哮起来:“我知道你肯定是在恨我,怪我,其他的我不会说什么,但我要告诉你,不管你心中如何作想,我永远是你的萧允,而不是他人眼中的那个萧晋齐!”

    啪啦,楚青听见自己下巴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的声音。

    萧晋齐!

    如在油锅里滚了遭一般,浑身都噼里啪啦作想,楚青磕磕巴巴半晌才理清楚了一句话:“你……你说你是萧晋齐?萧允……就是萧晋齐!?”

    乖乖,这等惊天大事,同朝为官,楚淮卿竟全然不知道他的萧哥哥就是那个名声响当当萧晋齐,这也当真太玄幻了!

    穆远山一开始扭在一边的头也正了过来,瞧着楚青与萧允,脸色十分之酸楚古怪。

    萧晋齐怅然道:“你无需装作不知情,我从不会否认自己做过的事情,你这副模样,只会让我心疼。”

    楚青总算是弄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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