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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山河望断 第29节(1/3)

作品:《[雍正]山河望断

    这一声,久不入耳,熟悉的有些陌生。却打破了胤禛一直胶着的心思,自有人撩帘将他引了进去。

    胤祥仍旧躺着,不曾起身,榻上半挂着帷幕,胤禛就这样立在薄纱外,注目看着。

    他入海降龙上山伏虎的爱弟,如今,已然憔悴不成模样。

    削瘦的脸颊早失了红润的血色,布满了病态的嫣红,气虚体弱,初春的天,仍重了厚厚的棉被,倒是遮了体态上奇异的臃肿。

    四目相视,胤祥有些别扭的别过脸,他竟不敢看兄长眼中倒映着的那个自己。

    胤禛本不是什么触景伤怀感时伤事的性子,见他这样,反倒有些想笑,却终没有笑,只是隔着帷幕,轻轻握住了弟弟的手。

    胤祥一颤,侧目扫眼一屋子侍人,有些推拒,停了一瞬,又任由他握着。

    挥挥手退了各色人等,胤祥眼中才跳出几番暖意,“四哥……瘦了。”

    “切,这句话难道不是该我的说吗?”胤禛勾起唇角,笑着摩挲自己刚刚刮过的胡茬,装模作样扫了弟弟一眼,意味不明的自嘲道:“也是,最近皇父见什么有的没得差事都摊给我,忙的陀螺一样,倒是真顾不上想别的。”

    “……那岂不正好?”胤祥也笑,随手拨弄着儿时兄长亲做的玩具,眉上渐渐渗出些汗来。

    “那是……”雍亲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又瞥了一眼远天,“你呀,倒是落个清闲……”

    “外间‘气候’如何?”

    雍亲王的心随着他轻颤的睫毛跳了两下,薄唇轻开,简单得很,“还好。”

    自然还好。

    早已被上皇厌弃的十三阿哥胤祥不知又如何惹了天怒,受了圈禁,可想来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儿,毕竟只是象征性圈在雍亲王的圆明园,由“园主”监管,这在旁人眼里可不就是个笑话,只当他是踏春了。

    却不知道,如今的圆明园外松内紧,雍亲王的人和皇上的人将其内院看得严严实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里里外外围了三层,每层不能交互,外圈不知内圈事,内屋不闻外屋情,真正能见着十三阿哥面儿、贴身伺候的,半是天子爪牙,半是雍王心腹。毕竟父子二人谁都知道,这事当真传出半声儿,都是千古笑柄。

    雍王说是监管,却三个月才能见得一面,一朝聚首,百日藩篱。

    “哥……”十三突然反手握住兄长,张了张嘴,但看见那熟悉的眉眼,以及刚硬眉眼里熟悉的笑意,又觉得什么都不用说了,抱歉、愧疚、拖累,这些莫名的情绪全然不必在他们兄弟间存在,当初此情既定,便都是无怨无悔,人事天命,自有抉择,非他之过,亦非‘他’之罪,“没什么……”

    “你没事了,四哥倒有话要问你。”雍王嗤笑着,看见他鬓间的润色,拧了拧眉头,朝外间扬声,“拿帕子来——”

    胤祥僵硬的笑了笑,“什么?”

    “我怎么听说咱们十三爷这个把月来筋骨疏懒,连塌都不愿下了……”

    “没有,我……”胤祥条件性反驳,才想起来在“人家”的地盘上,还藏着瞒着,心里骂了一声“真蠢”,才老老实实低头认了,“只是惫懒而已,四哥不必忧心。”

    “哼!谁还不知道你了,”胤禛瞋目瞪他一眼,他二人谁还不清楚谁,头发丝动一动都知道他想什么,想必不是嫌弃自己身材怪异难看,就是确实体弱无力不堪负重了,心里苦笑,可也别无他法,“没听太医叮嘱吗,要多动弹,将来才好……没事儿叫丫头扶着走动走动,如今这园子里干干净净,都是心腹,没人敢胡说乱想的,且忍忍吧。”

    “哎……”

    雍王觉着握在自己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看弟弟满头冷汗的强答应了,想是他腿病又犯了,着急接了帕子要擦,又怒气冲冲扔了出去,“换热的!”

    “四哥莫急,无妨的……”胤祥闭眼喘了两下,又努力平复了呼吸,淡淡苦笑,“习惯了。”

    这三个字听在胤禛耳里刀割一样,尤其还是这般轻描淡写,让做兄长的一下子热了眼眶,轻轻撩开他被子,探了手进去。

    “哥!”

    胤祥一声惊呼,竟要强撑着坐起来,又被兄长按了下去。惊得连刺骨的疼痛都觉不出了。

    这本是下人侍女的伙计,连兆佳氏都是极偶尔为之,如何能假手他天潢贵胄的兄王……

    勉强抓住哥哥的手,低呼,“哥……”

    雍王反手握住他,安抚般轻轻拍了拍,抽回了手,继续在他腿上揉按,他力道适中,更清楚弟弟腿上每一块霉菌、每一处创口,丝毫不错。胤祥也没有再拦,那眼神他读懂了,你我兄弟,如何为世情所拘,便只是安安静静躺着,几个月的委屈思念牵挂忧心都被这只手推开,化开,只剩下满心的熨帖。

    胤禛拿热帕子给他擦了脸,转脸时却看见小几上一盘未曾动过的荔枝,也不知如何存到现在的,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坏心思的在弟弟手上捏了捏,“祥弟?”

    “嗯?”

    胤禛也不说话,只牵引他目光去看,胤祥看见他脸上孩子气的坏笑,再看见荔枝,哪还不知道这人想什么,一下子涨红了脸。

    外间一本正经的雍王爷现在浑似一个得了宝的无赖儿,一边伸手在他圆滚滚的肚皮上摩挲,一边俯身凑到弟弟红透的耳根子边小声问,“祥弟可还记得那荔枝味道如何?”

    胤祥现在身上本就敏感的很,又几个月不曾被他碰过,此刻感到熟悉的热气在耳边吐纳,浑身发紧,整个人都软了。

    胤禛喉头滚动着闷闷的笑声,伸手往下探去,胤祥被他整的已经又是难过又是舒坦,哪还敢让他再做什么,想要拦住避开,可他缠绵病榻多年,早不是兄长‘对手’,眼下又身体沉重,更久不活动,哪里就轻易动弹的了,只怨自己惫懒自作自受,被他欺身一压,也只剩喘息的份儿了。

    胤禛自己也口干舌燥的厉害,可顾念他身体,不敢随性,只手下加力,满足了弟弟,看他终于重重吐出一口气,整个人烂泥般瘫在榻上,才净了手,自顾自上去与他并排躺着,被嫌热的人推开,又重新凑了过去,吻去弟弟额上密密匝匝的细汗,听见他呼吸声又重,知道他身子虚的紧,禁不住的,这才住了,只老老实实将人圈在自己怀里,破罐子破摔的想着估计明儿汗阿玛又得气急败坏的给他加活干。

    “如何了?”

    “嗯。”

    问的人意味不明,答的人含含糊糊。胤禛却坐起身,又强拉了胤祥起来,“再这么躺下去,只怕你骨头都酥了,以后更没力气,哥子陪你走走去?”

    胤祥浑身关节都在叫嚣不愿动,可他从不愿违了兄长好意,何况自己不也有些怀念往常‘把臂同游日’,只得嫌恶的扫了一眼自己,强撑起身。

    没有招呼侍婢,雍王亲自为爱弟更衣,看着他瘦削身体中间凸起一块赘肉,实在有些不惯,可自己造的孽,也是无法,再看当年铁打一般的双腿肌腱,如今可怜两根竹竿一般,唯有中间骨节肿大凸起,一时间眼睛酸涩,低头掩了,两人权当不知。

    把手伸到面前,胤祥紧紧握了,猛然用力,竟没能站得起来,果然躺久了最后一点力气都化了,皱着眉抬头看兄长。

    “不行。”撇撇嘴,这人永远坚定的像小时候不做完题不放他出去玩一般。

    重新握紧了手,一手扶着几案,慢慢用力站了起来,脚下有些发虚,一只有力的铁臂及时扶在了腰间。

    “走吧。”

    寒风早已失了力道,可供人冰上游戏的湖水已经化开。两位天潢贵胄慢慢的稳稳的在前头挪着步子,一群嬷嬷婢女太监侍卫远远缒在后面。

    才几步路,胤祥已有些喘,不过勉力尔。

    “四哥,汗阿玛……”

    稳稳扶着弟弟,看他少见的怯懦惶恐神色,雍王敛色想了想,不曾虚言安慰,只摇了摇头,说的平静,“我不知道。”

    “那……”胤祥嘴唇颤了一下,停下步子,心乱如麻。

    “安心就是,”胤禛转头看他,正色道,“紫微万几之事,自有天定,非吾等能与闻,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罢了。”

    “呵,小弟可不知铁面的四爷何时竟能说出这般无为之语了。”胤祥心中郁郁沉闷,身上病痛反倒轻了一般,脚下也快了起来。胤禛哪里能由着他作自己身体,连忙拉住,依旧缓步而行,“倒不是我强学老庄卧樗,只是冷眼瞧着这半辈子,世事多变,实在是不由人的。你我兄弟缘法,谁能想到,兄弟之情变了发肤之亲,谁能想到,这千百年不曾一遇的阳体结珠,又有谁能想到?……”

    “……还有皇父与诸子之冷热褒贬恩遇厌弃,又有谁能想到?”胤祥敛目,平平静静吐出这句话来,胤禛却分明觉得自己臂上所承力量重了几分。

    “总而言之,你我就不要多想了,天心自有决断,若果真无缘大宝,如此‘相依为命’,也算不错的。”

    “……不会的。”

    “什么?”

    “没什么,”胤祥抬头看兄长,目光灼灼,“这孩子……”

    “皇父不曾说过,只怕未必能……”胤禛眉目间有些痛惜,但也只是一闪而过。

    “那就好。”胤祥小声沉吟了一句,呼出一口气来,带着惨烈的味道。

    他们都知道,兄弟不伦之情易解,精血孕育珠胎难为,若皇上坚决不留此子,只怕反倒说明,胤禛并未全然失了圣心,还有几分机会一争,可若是皇父当真不闻不问的让他们留下这个孩子,或许,那才是彻底的伤心弃绝。

    指不定,眼下在天子心中,三月后一身两命,事后加封,才是最好的结局。

    “哼,我的话撂在这儿,你自己个儿少跟那有的没的胡思乱想!”正怔忪揣度,不想在胤禛眼里简直是一门心思全写在脸上,便突然怒斥当头,有如棒喝,“你倒是自己干净了!把我一人撇下!这大好河山,又有个什么意思!”

    “四哥……你莫忘了生平夙愿。”

    “吾之志,与吾弟同!”胤禛咬牙切齿的看着他,恨不得撒手将他扔地上才解气,箍在腰上的手紧了紧,“那拆木棍的游戏你忘了吗,二木相支,方为绝顶,若当真连你也没了,你倒这江山如画,我倒是有心思整治了?!如此欺我,你也忍得?!”

    一连串的喝问迎面砸了下来,连胤祥都招架不住,苦笑连连,只剩下低头认错的份了,决定以后心思还是藏得深些好。

    又走了几步,胤祥实在力不从心,一身的重量几乎全移到兄长身上了。胤禛也知道他本就腿疾严重,难以成步,更何况身体沉重,只是为着日后担忧,借着自己在身边,才强拉他出来走走,也不愿苦了他。全力揽住,几乎是将人抱在了怀里,往小径上裹挟去了,“坚持下,去那边亭子里歇歇。”

    连扶带抱的把人弄进了凉亭,早有机灵的奴才备好了虎皮躺椅和热茶点心。

    胤祥瘫在椅子里喘息连连,胤禛给他腿上盖了毯子,自己亲自挡风坐着,抚胸擦汗的。

    “四哥辛苦了,我这个身子骨……”胤祥待平了呼吸,接过他手里的巾帕,也给哥子擦了擦额上汗珠,话音苦涩,有些讷然。

    “还说呢!还不是你成日里窝在床上不活动!”胤禛由着他动作,只连忙截断了他话音,“以后我不在也不准偷懒,天气好便出来走动走动,听见没有?!”

    “嗻——小的遵命——”

    3、帷幕(下) ...

    雾气轻缈盘旋而上,隔着素色的帷幕仿佛拢了一层纱,水声潺潺。

    “行了,你下去吧。”试了试水温差不多,雍亲王便随意点了点下颔,这几个月来负责照料胤祥的大丫头晓眠连忙知趣的退了出去,拉好幕布。

    据太医推算,产期就在这一二日,合该沐浴净身,雍王这几日得了天恩,准他陪着,便不管不顾的赶了下人出去,自己亲自料理弟弟这些贴身私密事务。现在更是亲身扶持了人入了水。伺候他宽衣,才更觉出分明只剩下一把骨头,心里边是一酸。两人这半年来遭遇大变,心境俱是不同,待去了珠玉,解了盘扣,散了发辫,褪了小衣,只那一笑,还是旧日模样。胤禛自己也除了干净,扶抱他坐在水里。

    胤祥身子本十分沉重,难以自持,但兄长双手稳稳拢在腰间,有了借力,便整个人松散下来,在温暖的水里泡着,舒适的将自己埋在一笼热气之中,略有些昏沉。

    身上有暖热浇注下来。

    胤禛不停的持水浇在他肩背上。拨开缠在一起的发丝,带着厚茧的手指轻轻从脖颈往下滑去。

    脖颈、脊背、胸腹、肱骨……

    胤祥感到脉脉流淌的暖溶液体下,那一星温热游走,不带半分色情。

    不像以往,那手指点起的是火,是让人浑身酥麻发软的火,如今只是微凉,略有些惨淡的微凉。

    这情之缘起,古今不知多少,可这情之终了,却只他二人尝受。

    老太医惶恐怖惧之下,看得出来,强压着一点点亢奋,可他们,却乐不起来,毕竟,两日后,谁也不知结局。

    “王兄……”

    “嗯?”

    “若事有差,万望兄以礼止情,代宣夙志……”

    背上的温热突然停了一刻,又缓缓淋漓下来,“胤祥。”

    “……”

    “你知道的,你哥子脾气心性从来不怎么好,”身后紧紧贴着的人声音平静的近乎冷淡了,“性子急躁,眼里又揉不得沙子……以后没人拦着,只怕你嫂子和弘历弘昼他们是过不好了,若碰上汗阿玛施政看不下去的时候,必然是要不顾一切跳出来指手画脚的,反正是冷面王么,又没了牵挂,惹急了阿玛发配去陪着大哥二哥也挺好的,小时候一处长大的,后半辈子一个命数,也算有缘……”

    “……”他难得的淡然,却听得胤祥一阵阵发冷,泡在热水里,还是止不住的寒意。

    “对了,若是……”

    “哥!”胤祥听他还要继续,苦笑着一把抓住他手,紧紧的攥着,往他怀里靠了靠,“我不说了,你也不说了,如何?”

    “哼……善。”

    “晓眠——进来伺候。”

    高挑爽利的宫女亲自捧了一打衣服进来,眉眼恭顺的,她自然是深明进退时宜的人,放下衣服摆置好香料巾帕就又退了出去,顺便放下了帘子,将这一方小小的空间留给两位主子,无论旖旎还是什么,皆非职属。

    “四哥,这晓眠不是……”胤祥靠着,任由兄长给他擦身拢衣的,蹙了蹙眉。

    “哼哼,”雍王无所谓的鼻子里出了一声,目光灼灼,“若连她都收复不了,还争什么大事?”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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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圆明园外如寂灭,内如汤沸。

    园子的主人满腹经国志,空有一身力气,却被小小一扇木门死死拦在外头。

    什么血光之灾,他信了多年的,可今日却不愿信了。但看着脚下跪了满院的奴才,心中也清楚,九天之上的那位老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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