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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山河望断 第15节(1/4)

作品:《[雍正]山河望断

    想想以往满口胡勒的话,一下子一头冷汗,倒像是醍醐灌顶了。

    胤禩显然已听得多了,并不在意,递了一杯茶给他,仍注意着自己的棋子,“贝勒怎了了,五哥都没见着急呢你急什么?”

    胤禟敏锐觉得胤禩有些不大高兴,连忙饮了茶附凑上去,斜从他肩上露出脸来笑,“贝勒没什么不好,我都羡慕死了。这不是整天听额娘嬷嬷念叨吗,八哥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五哥那闷性子,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他比四哥就小一岁,这次也是一道去了西边的,怎么着就不知道争一争,还见天跟在四哥屁股后头,真没出息!再说了,凭什么在汗阿玛心里他们前头四个算大阿哥,咱们后面就是小阿哥啊……”

    “那是五哥厚道,你也别整天念叨着了。”

    “是、是、是……听八哥的……”

    “胤禟!”脆生生一声怒喝,叫胤禟吃了一惊,连忙回头去看,胤禵已经翻身从椅子上跃了下来,横眉立目瞪着他。

    胤禟一下子愣住,竟不知如何反应。

    “说话注意点!你编排别人我不管,可少把我哥带进去,否则别怪我不讲交情!”

    胤禵威胁完人,便摔门而去,全然不顾后头被个小孩子吼了的胤禟胖脸涨的通红,胤禩也别有深意地瞅着他。

    他本要回去找四哥,不过,现在他应该是顾不上了,因为刚刚听到消息,章佳氏病了。

    77、丧母

    康熙三十八年的月亮分外明亮,照的庭院生辉,竹影斑驳。

    满撒的银辉下,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

    素的是衣,黑的是发,胤祥安静的站在角落里,周身散着淡薄的生气。胤禛看得心惊肉跳,只想扑过去将人揉在怀里,却只是生生压了脚步,一步步跨过去。

    “我没事。”胤祥抬头,看着他,静静地说。

    “嗯。”胤禛在他面前站定,黑色的影子倾轧过来,沉沉打量半晌,点头默认,拿过他轻轻握着的手攥在自己手里,并未多发一言。

    胤祥很好,非常好,好的令人担忧。

    黑发,黑眼,辫子服帖的背在身后,盘扣稳妥地锁在领口,袍脚微扬,干净整齐。眼睛泛着恰到好处的微红,却已经收敛了所有情绪,披着孝服,带了三分哀凉,却蓦然显得天地灵秀。他谨守着礼仪躬行对答,抬头安静地看着四哥,只是安静。

    看着这样的十三弟,胤禛觉得心跳都停了半拍,整个心像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握住,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上一世妃母去世,胤祥也难过,可毕竟内外森严,母子俩一年见得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伤心也不过是血脉斩断之痛,人消沉了一阵儿罢了,却不曾像今天这样……胤禛突然有些后悔,不,很后悔,这辈子他总记挂着祥弟少年失母之痛,便常找机会催胤祥去给妃母请安,章佳氏为人本就聪敏柔顺,母子常在一处感情便越发的好了,现在对胤祥来说,失去的可不仅仅是当年那样一个作为身份标记的额娘。

    胤祥的手被胤禛攥在掌心里,慢慢裹出一层黏腻的汗来,胤祥试图抽出手来,可刚轻轻动了一动,便被更大的力气制止了。

    胤禛带着他跨了火盆,入了素幕,守在屋里,一切的一切,仿佛与昨日,昨日的昨日没有什么不同。

    却在稀薄的空气中显出三分凉薄来。

    只胤祥仍是淡淡地立着,久了身子不自觉朝胤禛歪了歪,又立刻站好了。

    “四哥,我没事……”

    “嗯,”听祥弟低声沉吟,胤禛也只是点了点头,却仍攥着他的手,抚了抚他发鬓的素色,此刻他乖顺的有如一只幼兽,“我知道。”

    兄弟们无论真假陆陆续续都来过了,胤禩自然是最熨帖的那一个,向来颟顸不解人事的老十却反常的多呆了一刻。

    兄弟们来时,胤禛拉着胤祥去迎,相互见礼,紧紧交握的手脱开去。

    却骤然被人紧紧抓住。

    胤禛心里一紧,才要回头,握住大手的小手已受惊一样瑟缩了回去,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胤禛单臂一展,将兄弟们让进屋里,顺手又将那只泛着凉意的小手拢了回去,更紧紧捏了捏,再不松开。

    檀香袅袅,在书房中染出一线白雾,几乎模糊了墨香宣素。

    四角镂着精妙薄花的硬木阔案前,胤禛仍坐得稳如泰山,笔尖不见一丝颤动。怀中揽着素服的少年,两手交叠,笔墨流沙,缓缓的在笺纸上印下依稀“慈颜永济”的字样,一行行光鲜的墨汁衬得少年衣色越发素净,却又凝重的喘不过起来。写完后转手投入火盆,四目注视着一层层纸被火苗毫不留情的迅速舔蚀,仿佛也带走了一些再多用力也无法维持的东西,岁月芳华,像是指间的沙,用力的握住,却更加肆意蔓延。

    最后一页纸被彻底卷入火种的那一瞬,胤祥轻轻颤了一下,将兄长温暖干燥的手心紧紧地握了一握。胤禛心有所感,伸手将整个人从背后拥进怀里,严丝合缝的贴着自己的肺腑,下巴抵在他肩上,一起目送微红的火光渐渐熄灭。

    “四哥,我没事……”

    “嗯,我知道。”

    这一句“没事”维持了七日光景。

    刚刚失母的孩子被实在看不过眼的皇父打发到雍王府来,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关碍,别人自然也不敢“觉得”怎样,唯有胤祥愣愣地听兄长说话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我是戴孝之人,弘晖才落地没几日,是不是……不太好……”

    “……嗯?”

    看了一眼兄长拧着的眉毛,胤祥老老实实低眉顺眼应了一声,“……哦。”

    胤禛果然毫不顾忌地随手就把在后宫里千万人当宝贝一样捧着的肉团团塞到了胤祥怀里,正发呆的胤祥一阵手忙脚乱旁边丫头嬷嬷个个胆战心惊才总算抱稳了,把个软绵绵肉呼呼的小东西像火炮一样端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拢到怀里。

    低头盯了他半天,小家伙呼呼大睡安稳的很,又仰着脸去看哥哥,胤禛伸手揉了揉他脑袋,转头去看四嫂,那拉氏也只是安抚的笑了笑,胤祥这才又低了头,用额头轻轻去蹭吹弹可破的脸颊,看肉团子动了动,又惊得迅速离开了,还好弘晖只是嘟着嘴缩了缩脖子,用手背蹭了蹭鼓起的脸,又吹着泡泡睡过去了。

    胤祥仍是眼珠子转都不转地盯着他,见小东西没了动静才轻轻吐出一口气,几日来第一次觉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坚定如铁的两臂上像有千钧重,仿佛举着世上最神奇的宝贝。

    “弘晖真小……”

    “傻子,”不知什么时候,那拉氏已经带人退开了,只剩下胤禛一人轻轻抚着胤祥头顶,凑过去与他一起看自己这一世的嫡长子,另一个珍宝,想起些旧事,勾起唇角,“你当年也不过小猫崽一般大……”

    “那我怎么长这么大的?”

    胤禛对着他笑了笑,环过他手臂,一起搂着儿子,从背后贴上他掌,心里渐渐弥漫上一份吾家有子初长成的奇妙触感,仿佛带着一股暖意将周身萦绕起来,在大小三个男人间拢出一屉与世隔绝的恬静安宁,如同现世安稳。

    只剩下一声低低的喟叹消散在带着奶香的空气中,“怎么长大的,养着养着,就大了呗……”

    78、相拥

    牵了兄弟的手送到铺上,胤祥已困顿地睁不开眼。

    整个人缩进绵软的被子里,只露出尖尖的下巴,半睁着眼,睫毛轻轻扫在眼睑上,整个人处于半梦半醒之中。

    “哥,我真的……”

    “我知道,你真的没事了。”胤禛无奈地接了一句,又默默的念叨,“第四遍了。”

    不待他再叮嘱一句,胤祥已经睡了过去,看来当真是累了。

    俯身替他拈好被子,压了灯光,正要抽身离去,却觉得袖子上沉沉的,低头去看,一只小爪子还仅仅攥着那点点单薄的衣料,就像寒夜里的人笼着一星火。

    就这样,还“没事”呢,胤禛低低叹了一声,顺势再次握住低低微凉的手,坐在床沿上,俯下身子在少年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吻,用几乎无法察觉的声音说道,“四哥不走,四哥在这儿陪着你……”

    床上半大的孩子却已经舒展了眉目,温热的呼吸摩挲在他耳鬓,带着独特的柔软。

    胤禛一手握着他,小心地转身够了凳子,就这样坐在床边,守着弟弟,这个两世的骨血。

    待到半夜,他被凉意惊醒,习惯性转头关照胤祥,才发现他满面通红地在榻上蹭来蹭去,显然不舒服极了。急急按上他额头,果然发热了,又弯腰用唇碰了碰他额头,火热粗重的呼吸吹到他颈上,才发觉烧的竟如此严重,连声呼喝热水冰帕,赶紧派人去请太医,就想给幽寂的夜色中投入了一颗石子,整个府邸都瞬间转入忙乱。

    “王爷……”

    “说!”

    胤禛可以算是太医院最不受欢迎之人了,太医们每每碰上他,不是因为天下至尊的那两位,就是与他亲厚的手足兄弟,这位爷冷着一张脸却能喷出火来,加上天生的霸道,足够把这群可怜的老头子吓得战战兢兢。眼下这位太医就只看见四爷紧紧攒着的眉心,焦虑上火难看至极的脸色,一张嘴竟是一句话都想不起来。

    “回四爷的话,十三爷怕是伤心过度,悲哀之气挽结于心,不能纾解……才至于内燥上升……”

    胤禛仍坐在床边,一手勾连着胤祥,一肘倚在扶手上,轻揉着眉心,听见这话,脸色隐约松动了些许,一室的人这才突然想起呼吸来,太医也终于敢小心翼翼地抹去头上的冷汗。

    接过药方飞快扫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作势就要起身,才发现手上仍粘着另一只手,便又坐了回去,将方子递了回去,转脸吩咐,“戴铎,替我送送太医。”不待人答一声,已经转了回去,一意盯着弟弟眉眼。

    “祥弟,醒醒,祥弟,醒醒,该喝药了。”

    胤祥昏昏沉沉中只觉得耳边蚊虫聒噪,不耐烦地伸手挥了挥,险些抡在胤禛脸上,做兄长的哭笑不得地一把抓住他手,再去喊人,胤祥已经朝他翻了个身,胡乱伸手摸了摸,整个将他小臂抱在怀里,用热乎乎地大脑门蹭了蹭,嘟囔着什么,又昏睡过去,跟弘晖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戴铎端着药无所措手足,胤禛无奈地瞥了一眼床上的祖宗,将人拢在怀里半抱着坐起来,接过药碗挥了挥手把人赶了出去。又把胤祥摇了摇,见他满脸烧的通红,总是不醒,心里便一阵阵揪的疼,眼看药快要温了,眼看无法,只得抱稳了人,自己抿了一口药,皱着眉靠上胤祥唇齿,撬开贝齿,将药渡了过去。

    许是小孩子怕苦,药一入口胤祥就开始挣扎,胤禛气极,火也冒了上来,放下碗就上手直接将人嘴捏到了一起,又把他扭来扭曲的身子在怀里箍紧了,折腾了半天才消停下来。

    再看药,已经失了温度……

    就这么反反复复闹腾了半天,才算把一碗药都灌了进去,这位小爷安稳睡了过去,上上下下的人才算松了一口气。

    胤禛就这么拢着他,一手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拍着,哄着,像是冰山化了温柔意,直把下面人看傻了眼。

    “四哥……”

    后半夜胤祥才再次醒了过来,这一句四哥听在胤禛耳中,直如天籁。

    将弟弟紧紧拥在怀中,像是失而复得仍完好无损的珍宝,要揉进骨血里,与身化一。

    “四哥……”

    “嗯?”

    “热……”

    胤禛正酝酿了一腔情绪,想把满满的担心忧虑滔滔不绝的倾泻而下,便被这么一个软糯的字眼全部打散了,只好又使劲抱了抱,然后轻轻松开,在他鸦色的软发上按了按,又屈指伸手在十分饱满的脑门上使劲打了个甭,看着人疼的吱哇乱叫,才带着笑意松手,让他躺好。

    “还难受吗?”

    “嗯……”

    胤禛心里又抽抽起来,压低了声音,“没事儿,四哥在这儿,想吃点儿什么吗?”

    胤祥轻轻摇头。

    “有你最喜欢的点心?”

    摇头。

    “那你要什么……”

    “四哥讲故事吧……”

    胤禛低头认真地看着弟弟,对视半天,没办法的放过了他,看着那张仍是淡漠到一片空白的小脸,苦笑着摇了摇头。

    “四哥小时候很淘气,凡所过处,鸡飞狗跳……”

    听着胤禛悠然开口,胤祥似乎有些惊异,他眼中的兄长永远稳妥、可靠、实心任事,就像是天家的法度标杆一样,从不逾越……只是惊异,却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你没听错,那就是我,……当时大哥三哥都在宫外,汗阿玛膝下只有二哥和我两个儿子,亲自教养,皇额娘又最是温柔慈和,有时候,就像一个最普通的家庭一样……那样的天家,你们都不曾见过……”

    “我从小养在承乾宫,但一直知道德妃母才是我亲生额娘,但那又有什么关系,这宫廷里什么都靠不住,就连最亲近的血缘未必靠得住,还记得小时候教你唱的《蓼莪》吗,抚我畜我的是皇额娘,长我育我的也是皇额娘,顾我复我的还是皇额娘……是额娘诫我以立身处世之道,训我以忠孝仁义之道,萱堂之恩,永生难忘,那时候四哥总想着有一天建功立业能给额娘添一份光彩,但是有那么一天,突然一切都不一样了……”

    皇额娘苍白如纸的面容永远刻在他心里,他生生世世忘不了最后一刻母亲看着汗阿玛和他的眼神,千丝万缕的牵挂从那双明亮如星辰的眸子里漫射出来,如同盈盈之水织成了一张网,想用最后的依恋不舍将父子二人包裹起来,记在心里……

    看着兄长眼神迷离地谈起另一段半真半假的往事,胤祥觉得心里有一个角落在崩塌,他知道这故事是假的,但还是敏感的觉察出哥哥心境的惨淡凄凉,凭借着本能打了个滚蠕动到胤禛身边,整个人缩进他怀里,两只小手紧紧地抱住兄长的腰,将头埋进他肩窝里。

    “生活像是突然变了一个样子,以前天家的温情突然裂了一道缝,整个世界都崩塌了……骤然成了半个嫡子,却又立刻成了孤儿,宫廷的眼色,兄弟的揶揄,你知道的,四哥本就脾气不好,这这么一来更性子更差了,连汗阿玛都迫于无奈让我归于永和……但十年未曾接触的母子,跟陌生人有什么区别呢……”

    “那时候,就像是突然被斩断根茎的浮萍,没了依托,生活天翻地覆,皇父是天下人的皇父,没了额娘的孩子便像失了自主之力,觉得身边没有任何稳定的东西做浮木,惶惑不安,不知下一刻要漂到哪里去……”

    胤禛紧了紧手臂,用力将弟弟揽进怀里,用面颊去摩擦少年柔软的发丝,轻轻在单薄的肩膀上拍打着,“当时,也是有这么个孩子,自顾自的滚进了我怀里,赶他也赶不走,含着手指头赖在身边,说四哥别哭,小十三陪你……”

    胤禛的手永远是干燥而温暖的,热力源源不断地穿透绵软地衣料浸在皮肤上,又灼烧一样一路烫到心里,烫的人心里酸酸软软,没来由的觉得难过。

    胤祥的手无意识地抓着胤禛的衣服,小小的身体轻轻颤抖,胤禛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继续一下一下拍着弟弟肩背,只觉得自己肩窝滚烫,暖湿的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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