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心咒/且负相思 第4节(1/2)
作品:《毁心咒/且负相思》
「哎?殿下?」
冷禹始终沈著脸,又咳嗽几声,嗓音又低又哑:「我倦了,睡觉。」
「啊,」若无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连声道,「是是是。」
一面说一面凑上前去,但还没吹熄蜡烛,人就先定住了,直勾勾的盯住冷禹看,表情万分惊恐。
「殿、殿下……」
「怎麽了?」
「你的头发……」
冷禹蹙了蹙眉,顺著若无的视线望过去,费了好些功夫,才弄清是怎麽回事──他那满头青丝中,夹杂著一根银色的白发。
实在算不上显眼。
若无却好似见了怪物一般,结结巴巴的说:「殿下怎麽会生出白发来?难道是天人五衰?殿下,你……」
「叫什麽叫?大惊小怪。」冷禹望他一眼,慢吞吞的在床上躺下了,面无表情的说,「不过是魂飞魄散的必经过程罢了,没什麽大不了的。」
「可是……」
若无仍在唠叨个不停,冷禹摆了摆手,并不理他,只自顾自的闭上眼睛睡觉。
早在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就已料到这个结局了。
都是命。
既然躲不过,便只好干脆迎上去了。
以前胸口还会抽痛,现在却已疼得麻木了,相比之下,他倒更宁愿省下力气来思念罗起。没错,他要快些把病养好,然後去地府找他。
罗起……
冷禹抬手按住胸口,在心底轻轻的念。
每重复一遍,就好似离那个人……更近一分。
第六章
三个月後,地府。
案上的书册越堆越高,罗起端坐在阎王殿内,一手支住下巴,另一手则百无聊赖的敲击桌面,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好不容易集中精神翻了几页生死簿,便又抬起头来朝门口望一望,然後再低头。如此重复数次之後,突然叹了叹气,开口问道:「黑无常,你觉不觉得……最近地府安静了许多?」
「哎?」立在旁边的黑无常面无表情,恭恭敬敬的应,「地府从来都这个样子啊。」
「是麽?」罗起蹙了蹙眉,双眼仍旧望向门外,「以前好像更热闹些。」
黑无常察言观色,立刻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心中暗道地府乱哄哄的才不正常,嘴里却说:「是不是因为三殿下太久没来的关系?」
闻言,罗起眼底果然闪过一抹异色,面上却只微微笑了笑,道:「他身体早已康复了。」
哎呀,三皇子伤势痊愈了却不来地府,难怪害得阎王大人不务正业,连活也不高兴干了。黑无常心思一转,连忙提醒道:「就算三殿下不来,您也可以去天界看他。」
「他伤都已经好了,我还跑去做什麽?」
「想见一个人的时候,直接去见他就成了,用不著非得找出借口来。」
「你说什麽?」
「咳咳,」黑无常低了低头,改口道,「属下是说,今日天气这麽好,天界荷花池的花一定开得很豔。」
「嗯,有道理。」罗起怔了怔,慢慢眯起眼来,又笑。然後随手将案上的书册一推,不急不缓的站起身,大步朝门口走去。
黑无常吃了一惊,忙道:「阎王大人,你去哪里?」
罗起头也不回,笑容可掬的应:「去天界赏花啊。」
啊啊?
说走就走?这速度也太快了点吧?
「那这一大堆的公务可怎麽办?」
「你替我解决吧。」
罗起摆了摆手,始终是那懒洋洋的调子,毫不理会黑无常的大呼小叫。他出了阎王殿後,很快就穿过了奈何桥,但刚走到忘川边上,就见水面泛起点点蓝光,似乎是有人使了水镜术找他。
他暗暗叹一口气,耐著性子立定了,只见层层涟漪中逐渐现出一张模糊的面孔──时髦的装束,玩世不恭的笑颜,竟然是许久不见的冷练。
「小起,你今天有没有空啊?」冷练在水镜那头又蹦又跳,永远都吵吵嚷嚷、生龙活虎,「来我家吃火锅吧。」
罗起呆了一下,有些犹豫,但紧接著却瞥见立在冷练旁边的许意。
那人毕竟是他父亲的转世,而且前不久才刚被他追杀过,再不去培养一下感情的话,好像不合礼数。
想著,轻轻点了点头,手指一弹,转眼消失不见。
下一瞬,已经身在人间。
罗起就算出门在外,也总是那一身黑色唐装,长长的发直垂腰际,衣上银龙腾然欲飞,极显眼。但他毫不在意,就这麽在街上逛了一大圈,才走去冷练他们住的公寓,抬手敲开了房门。
冷练前些日子差点被罗起一剑杀了,这会儿却像没事人似的,万分热情的扑上来抱住他,嘴里「小起」、「小起」的叫个不停。而许意则是一言不发,冷冷的坐在沙发上看书。
两个人都不怎麽记仇。
这一点……倒是跟冷禹差不多。
那家夥明明胸口被挖了个窟窿,却还是一心一意的喜欢著他。
罗起一边跨进门去,一边抬手揉了揉眉心,不明白自己怎麽常常想起那娇纵任性的三殿下来。
当初是冷禹先骗他的。
後来自己虽然出手伤人,却也跑去天界探过病道过谢了,如今那人的伤都已痊愈,何必继续挂念?那麽一个大麻烦,若不小心惹上了,恐怕一辈子也甩不脱。
正想著,就见冷练兴高采烈的在屋里转了几圈,拍著手嚷:「吃火锅就是要人多一点才热闹,如今只有我们三个人,好像还嫌冷清了些。」
「你是嫌还缺一个人打麻将吧?」低头看书的许意翻了翻白眼,一针见血。
「哈哈,」冷练摸了摸鼻子,干笑几声,倒也并不否认,「三缺一啊,怎麽办?找谁来凑数比较好?」
说著,望了罗起一眼,道:「不知黑大哥今天有没有空?」
「黑无常今日有事要忙。」顿了顿,忽的心中一动,脱口道,「三殿下应该空得很。」
「咦?我那个任性妄为的三弟?」冷练怔了一下,意味深长的眨眨眼睛,故意盯著罗起看,好似惊讶他怎麽会提起这个人来。
罗起并不开口解释,仅是不慌不忙的回望过去,勾唇浅笑,气定神闲。
冷练知他性情,眼见探不出什麽究竟来,便干脆作罢,自己跑进房间里去施展法术了。片刻後,果然联系上了远在天界的冷禹,三言两语说动他来人间玩儿。
但冷禹虽然答应要来,却直拖到下午才现身,而且这一回竟不摆什麽排场,只带了若无一个随从。
罗起原本是坐在沙发上陪许意看书的,见了他来,便不由自主的抬起头,笑眯眯的打招呼:「三殿下。」
整整三个月没见,却偏偏把「好久不见」四个字省下了,只是微笑。
冷禹听後也不应声,只这麽怔怔的立在门口,面容虽然苍白,眼底却暗光流转,瞬也不瞬的盯住罗起瞧。早知道他在此才会来的,怎麽一旦见了面,还是被那笑容迷得神魂颠倒?
一时间,恍如隔世。
冷练见气氛不对,连忙拍了拍手,一把将冷禹扯到沙发这边来,笑道:「既然人都到齐了,咱们就快点打麻将……不,准备吃火锅吧。」
话落,兴高采烈的冲进厨房,乒乒乓乓的鼓捣了一阵之後,又跑出来叫道:「海鲜酱用完了,谁去买?」
不等大家应话,已然目光一扫,伸手指住冷禹,道:「三弟,你去吧。」
「我?」冷禹呆了呆,立刻错愕的瞪大眼睛。他难得来一趟人界,根本不知道海鲜酱是什麽玩意,又该去什麽地方买?
皱了皱眉,刚想摇头拒绝,却见冷练推了坐在沙发上的罗起一把,道:「小起,我三弟不认得路,你也跟著一块去。」
闻言,冷禹全身微震,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直直盯住罗起看。
罗起却不瞧他,只慢吞吞的站起身来,神色自若的应:「好啊。」
一面说,一面朝门口走过去,微微笑道:「殿下,我们走吧。」
笑容温柔如水,态度自然至极。
反倒是冷禹有些呆呆的,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连忙跟上他的脚步。
两个人都已迈出大门了,还能听见冷练在屋里子嚷:「记得去市中心的超市买,那边正在大减价!」
罗起听了,忍不住摇头浅笑,然後回身望冷禹一眼,道:「殿下这副打扮,恐怕不方便出门。」
说话间,手指一弹,轻轻松松的帮冷禹换了身衣服──极普通的仔裤搭上白衬衫,衬得他面容苍白,身形愈发单薄。
那一头及腰的长发更是万分显眼。
罗起沈吟片刻,最後伸了手,想替他将头发束起来。
冷禹却似受了莫大的惊吓,急急躲避开去,随便使个法术,顷刻将一头青丝削成了短发。这个三月来,他身体越来越差,头上的白发不知添了多少,绝对不能给罗起看出破绽。
罗起全然不知他的心思,仅是望了望自己伸在半空中的手,神色有些僵硬。但随即恢复如常,勾了勾嘴角,温和浅笑:「殿下现在这副样子,瞧起来年轻许多。」
冷禹立刻就红了脸,急忙别开头去,轻轻的哼:「奇装异服。」
罗起又笑笑,大步向前。
冷禹自然紧紧跟上,瞬不瞬的盯住那背影瞧。
他这几个月一直卧病在床,虽然几次想去地府,却连出门的力气也使不出来。今日知道罗起身在人间之後,更是费了半天功夫才打起精神,勉勉强强的离开天界。
此刻能够行动自如,完全是靠了那一身灵力的关系。
饶是如此,每走一步也都似踏在刀尖上般,时时感觉得到体内翻腾燃烧的天火。
……这麽痛。
但为了见罗起一面,他竟不管不顾,完全忽略这刻骨的疼痛,一点点跟上那个人的脚步。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已行到了十字路口。
冷禹心神恍惚,连红绿灯也不看,直接抬脚往前冲。
幸而罗起眼疾手快,想也不想的扯住了他的胳膊,道:「现在是红灯,变绿了才能走,殿下不知道麽?」
「我又不常来人界鬼混。」冷禹凉凉应一句,视线下移,瞧见罗起抓著自己的那只手时,不觉怔了怔,又脸红了。
罗起却只当什麽也没看见,眯起眼睛笑了笑,顺势握紧他的手,趁著绿灯穿过了马路。然後站在路边等一阵,坐上了开往市中心的公车。
期间,冷禹始终处於失神状态。
他垂了头,面容虽然苍白,眼睛却是明明亮亮的,目光一直一直低下去,望著两人交握的手。
阵阵晕眩。
心头跳个不停,竟连那灼烧般的痛楚也不觉得了,只是奇怪。
罗起表面上瞧起来温和可亲,其实总是拒人於到一半,就倏地顿住了,使劲眨眼睛。
是他眼花麽?
刚刚那一瞬间,罗起面上的表情……竟变得异常恐怖。
第七章
冷练不信邪的揉了揉眼睛,仔细再看时,却发现罗起一如既往的温和微笑著,丝毫没有不妥之处。
哎哎,果然是他看花了眼?
正想著,就见罗起慢条斯理的站起身来,轻笑著说一句:「我先告辞了。」
「这麽早就回地府啦?」
「不,去天界。」
「啊?这回换你追著我三弟跑了?」
罗起眯了眯眼睛,仍是笑,神色淡然:「我只是去赏荷花而已。」
「那你不吃火锅了?」
「嗯。」
「也不打麻将了?」
「……」
罗起不理他,只扬手一挥,轻易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裂痕来,抬脚跨了进去。
眼见那时空扭曲的裂缝逐渐合拢,冷练有些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放著最简单的法术不使,却偏要搞出这麽多花样来,罗起今日……当真火气不小。
而罗起到了天界之後,果然并不急著去找某人,仅是一路行至荷花池边,慢慢坐下了看风景。
一:「殿下,阎王大人已经走了。」
床上那人完完全全的裹在被子中,动也不动。
若无又接著说道:「不过阎王大人刚才的模样真是可怕,我还当他会突然动手,吓也吓死了。殿下,你当真不见他麽?」
「……不见。」冷禹喘了喘气,声音哑得厉害,好像光说出这两个字来,就已用尽了全身力气。
若无顺势望过去,正好瞧见露在被子外头的一缕白发,不觉心惊起来,颤声道:「就算不见阎王大人,也该找秋长老过来看看吧?殿下你的头发……」
话还没说完,就听冷禹猛烈咳嗽了起来,全身抖个不停。
「殿下,你又咳血了?」若无一时手足无措,慌慌张张的说,feifan「我这就去找秋长老!」
「不准去!」冷禹抹了抹唇边的血丝,一边咳嗽,一边厉声道,「说过多少遍了,我现在谁都不能见!」
没错。
不是不想见,而是不能见。
冷禹闭了闭眼睛,费力的咬紧牙关,尚在发抖的手指慢慢抚上自己的发──那满头青丝,已经全白了。
「殿下……」
若无还在旁边唠叨个没完,冷禹却觉意识越来越模糊,已经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些什麽了。体内灼烧般的痛楚仍在继续,忽冷忽热的交替一阵之後,竟渐渐麻木了起来。
他於是就这麽昏昏沈沈的睡了下去,再次清醒过来时,窗外的天色早已暗成一片,若无满脸激动的立在床前,道:「殿下,你总算醒了!」
「我这次又睡了多久?」冷禹抬手按住额角,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一点儿也不觉得疼。
「两日。」若无替他盖了盖被子,道,「阎王大人昨天跟今天都来过,那模样真是一日比一日可怕,而且始终呆在荷花池那边不肯走。不过此处毕竟是天界,他应该不会随便乱来吧?」
嘴里虽然这样说著,心中却紧张得要命。
毕竟某人离开时的表情可不是狰狞两个字可以形容的,搞不好今天半夜就会来拆房子了。
闻言,冷禹仅是轻轻「喔」了一声,挣扎著坐起身来,掀被下床。
若无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扶。
岂料冷禹竟摆了摆手,自己一步步的往前走去。
他那日回天界的时候,被疼痛折磨得死去活来,连动一动手指的气力也不剩。今日却行动自如,双脚似踏在棉花上一般,走起路来毫不费力,甚至连那痛楚也消失无踪了。
回光返照。
这四个字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冷禹的神色却极镇定,唯有指尖微微抖个不停。他先是走到桌边坐定了,然後吩咐若无取一面铜镜过来,借著微弱的烛火望向自己的倒影。
全白的发,苍白的脸,毫无血色的唇……果然是病入膏肓的人才会有的容颜。视线一移,又转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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